跪在地上的舒邵突然站了起来,昂然道:“近年时节失序,天旱大荒,士民冻馁无居处,江淮间相食殆尽。如此天灾,又遇兵燹,朝廷欲图光复天下,却不思布施仁义,即便再次匡扶,那也不过是回到桓、灵之时罢了!”
太史慈听得大骇,正欲呵斥,只听舒邵接着说道:“故而我明知必死,也要故意为此,宁可以一人之命,救一方百姓于涂炭。”
张绣屏息静了片刻,忽然吐出一口气,沉着说道:“那你又怎知朝廷不会施以仁义?你去过关中么?你知道关中当年户室空虚、流民遍野,如今又是何等殷富么?如果你去过,你就不会像昨日那般,随意揣测朝廷于不义。”
舒邵愣住了,见张绣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自信没有做错的他内心忽然产生了动摇。在他的印象中,朝廷早已腐坏堕落,即便有中兴之象,那也是朽木生芽,不得长久,可怎么这些年所听所闻,全然不是如此?
张绣窥见对方神情,心下略微满意,对太史慈说道:“此人到底还算爱民,光这一条,我就不能贸然处置,以免国家切责。”
太史慈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放眼瞧着外间的天色,踌躇着准备开口启程了。
舒邵大开府库散发米粮于黎庶,本该治罪,但最后张绣等人感于仁义,特意将其释放。附近受过舒邵恩惠的百姓闻听此事,都深为感念,随后张绣又拨出一万斛米粮,比照长安赈灾的方式按口分发,算是打出了‘仁义之兵’的名号。
至于舒邵,被张绣释放后没有返回寿春继续为袁术效命,而是打点行装,启程往长安方向去了,这是后话不提。
张绣与太史慈的配合无间在淮南战事中开了一个头彩,蕲县的收复不仅宣告了朝廷两面作战的决心与实力,更是由于蕲县向南可以进取九江、向东则能威胁袁术在下邳大军侧翼的特殊位置,成为淮南、徐州两个战场胜利的关键。
在建安三年七月二十四日这天,行讨寇校尉太史慈领本部兵马、及收编降卒精壮共五千人北上,在沛县与沛相、越骑校尉田畴会面。
田畴是天下间唯一一个以北军校尉兼任地方长官的人,年纪轻轻,便督掌一郡军政。若说徐晃能膺重任主要是他的军功,其次再是圣眷,那么田畴则是相反。若无圣眷,单凭他参与河东、汝南等地的战功,如何能以二十七岁的年纪成为二千石高官?这样的年纪与际遇本该招人眼红,但田畴向来低调,从不刻意张扬,治民治军也谦逊务实,以致他在沛国虽没什么出色的成绩,但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太史慈见到田畴时,对方已经带着陈到等将在城外集合兵马,准备出征了。田畴看了太史慈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虽有国家诏令,特调你入徐,但东方战事急迫,下邳危急,我不能为了等你而贻误战机。是故这半天你若是赶不来,我就打算先带兵过去,留你在后面的。”
“田君忧心急务,在下的确不该令三军久等。”太史慈松了口气,自己紧赶慢赶到底是赶上了,这也得益于攻蕲县之速,没有让他贻误太久:“幸而没有耽误,不然我可要惭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