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河之清,人寿几何?”荀攸目光闪动,知道皇帝对这类低级的谶语、方术尚未放在心上,胡邈显然投错所‘好’了。是故他幽幽一叹,向皇帝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陛下既有宏愿,臣等才拙智浅,然敢不奋力勤事?”
皇帝抿了抿嘴,在黄河沿岸植树造林、治理水土流失,是要举全国之力的大工程,如今连议程都不敢提,别说统一之后,就说是统一了,也得过上好些年才能逐步实施。荀攸引言‘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当真是恰如其分了。
不过,大河暂时治不得,泾河这样的支流倒是可以开始摸索尝试了,皇帝想起了掌管陂池灌溉、新建河渠的治水之官,都水使者孔融。如今朝廷有关兴修、维护水利设施的政策、制度都已逐渐完善,各级官员也无不重视,身为都水使者的孔融,在没有大型河渠工程开工的情况下,平日里只需按时下去巡视检查就好了。
由于孔融不善理俗务,也没有主动去学习如何治水修渠的自觉,丰富的闲暇时光,全让他投入了经学的研究当中,时不时地应太常陈纪之邀前往国子监,与祭酒、大儒任安讲授经学。在治学讲学上花的功夫,居然比花在主职工作上还要多,隐然有不务正业的做派。这本该为人诟病,却因他的声名与行径,在京中颇有好评。
皇帝不想让这件事任人效仿下去,经过考虑,便想着给孔融多添些事做:“人言‘泾水一石,其泥数斗’,诗云‘泾以渭浊’,这沿河植树一事,不妨先让孔融由泾水始。日后若是得见成效,不但是清河之功,更能为以后清黄河培养能手。”
孔融在京中的行为,荀攸也曾有耳闻,他原以为,按皇帝对吏治的严格,孔融定然难保此位。可如今却被皇帝轻轻放下,换了种方式去解决问题,这让荀攸心里想了又想,联系起近来各方事务,隐约明白了什么,内心喜悦之下,话语都轻快了不少:“唯!陛下由柳堤而想治河,其仁心惠意,计策天下之政,着意千秋,何止于一时!”
说完,荀攸又紧跟着提出了自己的补充意见:“孔文举属下善于治水者鲜少,如今太学一批经营科学子略有小成,太学仆射曾上疏请放于劝农、将作、考工等司曹实习。以臣之见,不如再分一批于建渠治水别有所长之人,交由孔文举,以为助力。”
“嗯。”孔融出自关东,又是圣人之后,与郑玄等人相交莫逆,虽常有愤世嫉俗、惊人骇俗之语,皇帝也不能轻易去惩治他。何况明年就要预备出征关东,朝廷之中的事务,一应以少起波澜、稳重为主。此外,不啻于还有皇帝对刘备、曹操等人,不愿有什么刺激性动作的考量:“孔子做鲁国司寇,摄相七日而诛少正卯,国内大治。他是先贤之后,在都水使者的位置上,是得给他加重些担子了。”
皇帝目光在波光潋滟的灞水清波上轻轻一转,对荀攸说道:“荀君以为,新设一个都水监,以都水使者为主,其下领水道吏、及各处巡河吏,掌河渠、津梁、堤堰等事务。再将其挂在工部之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