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们的事!”皇帝不等他们说完便冷冰冰的截住,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谢罪,他都听厌了。皇帝缓缓从席榻上站起,一步一步的走到中庭,一边走,一边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散乱的书简:“还是我太宽仁了,致使旁人正事不做,整日里就盯着些灾异谤讪朝廷!以后此类奏疏,一律不许呈递御前!”
董承立即应道:“唯唯!君上所言甚是,君上自亲政以来,休息关中、开拓雍凉、收复并土。种种功绩,世人皆看在眼里!若是这都要遭受天咎,那臣实在不明所以。”
马日磾冷眼看向董承,心中不忿,似乎还想与其争论一番的样子,忽然耳旁听来皇帝一声冷哼,又赶紧俯下身去。
皇帝寒着脸,在一堆奏疏中闲庭信步似得走着,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亲自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一份奏疏,丢给赵温:“这份奏疏写的在理,你来念。”
赵温不敢怠慢,赶紧伸手拿起奏疏,大略看了一眼后,便直起身念道:“……臣敏闻,为恶而灾报,是其应也;为善而灾至,遭时运也。陛下即位日浅,视民如子,不幸降灾,乃时运之会,而非德行之亏。昔成汤遇旱,减御损食,而澍雨降;世祖遭旱,省畋散积,而年岁丰……”
奏疏是由郎中来敏所写,将灾异附会成了巧合,不仅让皇帝摆脱困扰,更是让三公免去了无谓之祸。
“这才是真知灼见。”皇帝满意的转过身去,来敏的背后站着什么人皇帝心里清楚,沉寂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有了动静,打算从深处冒上来了。既然是对方主动送上来的台阶,皇帝自然要接下:“我记得来敏入蜀,曾与裴俊等人说降益州,立下大功,眼下只在光禄勋任职郎中,未免不足,今擢为黄门侍郎,侍奉左右。”
这一通非比寻常的任命让马日磾大为皱眉,来敏与黄琬有亲,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让他忧心的是,去年好不容易借灾异赶下台的黄琬,似乎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苗头,而皇帝这一番举措,更是间接佐证了这一点!
马日磾一时犹疑两难,站在公心上说,他并不想见到皇帝的威信因为这次风波而一落千丈,这样会使朝廷也失去相应的威权制御关东;但站在私心上说,马日磾又迫切的期望能借此机会迫使皇帝妥协,只要稍有挫败,皇帝锋芒收敛,以后推行新政便不会再激进、不听臣下的阻谏。如今有了来敏的上疏,马日磾心中立时有了另一个忧虑,那就是要不要再次阻拦黄琬。
拦住黄琬东山再起的势头,满足私心,却又违背了公心,这让马日磾犹豫不决。
杨琦在一旁的想法就比马日磾简单、机变多了:“来敏疏奏正可广告关中,以息士人之心。然,虽有此良言,关中百姓皆已因灾异而人心惶然,陛下既为天子,理应安抚人心。”
皇帝走回了席榻上,抖了抖宽袖,慢悠悠的坐下,道:“杨公言之有理,如今首重者在民心,民心系于旱蝗,则旱蝗乃当前首重。捕蝗使近日已分赴各地,地方也赈济不断,朝廷要做的,也就只有祈雨了。”
这是这近半个月来皇帝主动提起‘祈雨’的事情,马日磾、杨琦等人不由竖起耳朵静听:“上个月朝廷已下诏各地受旱郡县,遣派户曹掾打扫社稷,祷祀河神、名山、大泽等有神处,可惜无功。即日诏太常祷天地、宗庙、社稷等处,以公府掾吏为请雨使者,参与祈雨,若是不成,再由公卿官长,以次行雩礼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