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雒阳一别,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如今见陈公别来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皇帝笑着松开了扶着陈纪的手,转身走回席榻,而一旁的赵温赶紧将手搭了过去,扶着陈纪坐于次席。
皇帝在记忆中也曾有这个陈纪的印象,那时候陈纪还是自己身边的侍中,饮食起居,两人之间没少接触。只是陈纪没有荀爽、王允那般矢志杀贼、忠心卫君的智计与胆魄,因为担心得罪了董卓、祸及身家,便仓皇逃出雒阳,任凭朝廷几次玺书征辟都不应。
‘生’与‘义’不可兼得,很少有人会舍生取义,皇帝不愿意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夷他人,如何设身处地、换在陈纪的角度来看,他也不会白白的给这个一点也看不到希望的朝廷陪葬。
只是谁让他现在是皇帝,位置的不同,判断某样人物、事物的态度也会不一样。此时皇帝对陈纪的观感确实差了一些,不过表面上仍是亲热有加,笑着说道:“今日本想到乘船渡沧池,到渐台上乘凉议政,但念及着陈公与马公等人身子弱,禁不起风浪,故而移至于此。”
“臣谢陛下厚爱。”陈纪再次答道。
皇帝一笑,寒暄几句后,却是步入正题:“自重开太学以来,各地保荐、自荐的年轻良俊已有两千人进学,只是未及择才施用,而朝廷屡有物议。如今虽是用人之际,但我以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育材养士,非一朝一夕便能成事。所以宁可延长彼等学期,也不肯随意授职,便是此理。不知陈公以为?”
陈纪身为太常,来时路上便听过赵俨为其解说过其辖下太学的情况,以往的太学没有固定的学期与学制之说,都是每年一次策试,考中了按等第赐官,考不中则继续潜心读书。而不是皇帝更改后的这般,五年的学制,中间每期测验、以‘优良差劣’四等评判,五年后策试不过,一概遣归。
这个制度较之以往更为严谨合理,也会使学子读书有足够的积极性,陈纪虽然不太喜欢太学五科的分类,但对于学制却不像那些利益攸关者一样反对抵制,反倒是很支持。
“臣附议。”陈纪连连顿首,说道:“策试之法,古来有之。太学定下五年学制,既使学子得以信步就学,不至仓促,也能使学子不生懈怠玩忽之心,可谓是良政。”
皇帝看了眼赵温,仍是和颜悦色,神清气朗的说道:“是这个道理,来太学就是为了传继圣学,经世济民,岂有终生浑噩度日,在太学混迹无事的?陈公与我所思甚是合契,也不枉我将此位虚席以待那么久了。”
陈纪抬起头,刚想谦抑几句,却见皇帝又说道:“司空赵公曾也在太常任上,这太学也是他一力造就,今日特意留下他来,正是为了这太学一事。”
他正在纳闷,坐于对面的赵温却闻声笑说道:“自陛下创立太学新制以来,朝廷人文蔚起、诸儒并聚,可堪盛景。只是这去年,各地荐举学子人数寥寥,响应者少。我窃想到,这天下之大,人才之众,岂无有心报国、沐浴教化的?这其中的缘故,一是彼等士子畏五年学制,不肯耗费光阴,于是各怀慎重观望之心,宁肯待时以获察举入仕;二是衡鉴有别,各地郡县的文学曹掾,拘于学问,难以物色年幼才俊者。”
“赵公的意思是。”陈纪有些似懂非懂,试探着说道:“是要多令地方简拔可造之才,荐举太学?”
赵温笑了笑,习惯性的往皇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皇帝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没有说话表露心迹的意思,显然是要赵温代言了。他有些无奈,只好继续说道:“情势如此,再多急诏严旨,恐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便在此前进谏陛下,不妨减少地方荐举的名额,放宽条件,许民间有志于学者主动投递于太学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