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地应徵钱粮,本已蠲免一年,今该地又有办运军需等项,未免生计维艰。理应再加恩,将建安元年、二年应征田租,概予蠲免。此外,自上月军兴以来,先后已拨解粮草数十万、钱近千万。现今蜀中军务渐竣,而善后事宜,及军前赈恤,尚需费用。而右扶风的仓廪亦应有所富余、以备缓急之需,如今再拨粮二十万,诏书即下,毋得迟缓。”
“臣谨诺。”有人应声领命道。
“这些日三辅、弘农等地郡守都在乞朝廷调遣粮草,以备应时赈恤、免去临时调派之烦。”赵俨见陈纪听得认真,在一旁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此事虽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尚无确切的受灾情事上报,陛下也不肯随意调度——毕竟益州还要打仗、凉州也要防着,朝廷手中总得有一批粮草才得安定人心。”
陈纪点了点头,继续听赵俨分析道:“陛下这次特例拨给了右扶风傅君,虽不免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人能借此索取,但也由此可见傅氏荷恩深重。”
“北地傅氏以义烈闻名,称闻关西,也不枉陛下优待。”陈纪轻声附和道,心里却是在想着这倒是个很好的题目,一会子大可趁着这个话题,将来时所闻一一道明。
为轻纱所遮掩的君臣又议了会旱情,话题渐渐地转到了近来徐州牧陶谦病死、刘备在徐州豪强的拥立之下暂代州牧职,与扬州牧袁术交战等事。
“……袁术此人着实狂妄!起先我见他在太仆赵公宣慰关东之时,率先遣使供奉,还以为彼等袁氏也不尽然出些忤逆贼子,到底是还有个忠良。可谁知此人竟敢阳奉阴违,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敢挥兵徐州……‘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袁氏四世三公,难道就这么到头了么?”
那个低沉的声音应答道:“袁术大逆,假朝廷所授扬州牧之名、后将军之节,肆意征辟、封拜,败坏法纪。朝廷理应严惩,公告其罪状丑态于天下,好使天下方伯为之诫。”
此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陈纪不动声色的听着,看来当初朝廷明知袁氏兄弟二人心怀叵测,却还要诏拜袁术为扬州牧的用心,便在今日了。本来朝廷打一方拉一方,罢免了袁绍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冀州牧,让他处境尴尬、同时又拔高了袁术的地位,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汉室的‘忠臣’。
若是这个‘忠臣’能一直按朝廷给他规划的路线走去,与袁绍决裂,以朝廷马首是瞻。那么以袁术的身份地位,以后绝不仅是一个扬州牧、后将军,只是这样一来,‘名位’便成了约束袁术的枷锁,可袁术又岂是为名所困的人?
袁术此番攻伐徐州,就等若是将朝廷硬给他戴上去的‘忠臣’帽子给踩在脚下,辜负了朝廷信重、目无至尊是一方面;亲手毁了袁氏清名、昭然揭示自己的野心又是另一方面。
倘若朝廷拿‘名位’约束的人是袁绍就好了啊,陈纪突然想到,以袁绍好面子的性格,少说也会投鼠忌器,对朝廷尊敬一二。
但这也有可能是朝廷明知二人脾性迥异,故意为之也说不定,只是这样一来,朝廷的威信又如何保存呢?
陈纪心下纳闷,微微转身看向一侧最大的那间台轩,里头帷幕飘飘,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