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公但请安坐。”亭长是难得接待一回二千石的高官、而且还是久负盛名、正在任上的九卿,对陈纪父子可谓是殷勤备至:“此处是本亭最好的一间雅舍,当年可是连司徒王公都曾在此处休憩过,可是专为接待贵客之用。”
“司徒王公?”陈纪刚刚坐好,闻声问道:“哪个王公?”
亭长刻意提及此事,就是为了显示自己对陈纪的待遇比同三公,借此邀好,于是半是得意的说道:“自然是杀董卓的那个王公了!”
“喔。”陈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古井无波的面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亭长在原地站了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借故退下了。
陈纪低眉看着桌上飘着水汽的热茶,良久方才说道:“你可知王子师是因何被免的么?”
王允轻慢皇帝、自绝臣僚,最后众叛亲离,遭受罢黜的事已然人尽皆知。陈群虽在徐州,却没少与荀氏他们往来,心里更是明白。此时见父亲将故事再度问起,他先是思量了一番,不知陈纪是什么意思,而后再不确定的说道:“是……刚愎忤逆,不肯听命?”
陈纪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似乎不怎么满意陈群的这个回答,他缓缓站起身来,示意陈群带他出去走走。
两人来到灞水岸边,左边遥望便是古老悠长的灞桥,陈纪苍老的脸庞在水面粼粼波光的倒映下,眯缝着眼,慢悠悠的回忆起往事:“王子师是个要立志‘致君唐虞’的人呐。”
“阿翁说的是,‘致君唐虞,拯济黎民’,不单是王公,更是天下有识之士皆向往之的事情。”陈群搀着陈纪的胳膊,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纪瞥了陈群一眼,问道:“以国家的天资,当不得‘唐虞’这样的贤主明君么?”
“自然是当得。”陈群聪明,马上又堵死了陈纪可能要说的话:“只是国家毕竟年少,譬如幼木,未生得凌云蔽日之前,也需要有桩扶柱持,以防风使其折、岩使其曲。”
他与王允一样,都是认为皇帝虽然资质聪慧,但必须得要有人时刻引导他往‘明君’的方面发展。不然即便是再聪明,也会长歪,也会将聪明用错地方。
陈纪冷笑一声,说:“所以曹操就是这样的桩柱,那刘备就不是了?”
“刘玄德虽雅量不凡,但根基太浅、手段不足、名望尚轻。”陈群早在徐州的时候就曾与其父讨论过类似的话题,此时干脆直抒胸臆,把事情说开:“宗室之中,论德望,他不如刘并州、论亲疏,他不如阳都侯。放眼关东之地,就连刘荆州的名望、实力都远胜于他,这样的人,虽值得结交,但不值得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