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石鲸、石鱼并不只是用来装饰美观,而且还有测量水位线的作用。在古代这被称之为‘水则’,比如李冰在都江堰放置的三个石人,而放在现代,就是一根根按照一定的间隔,插在江河边上的水尺。
只是跟现代的水尺大同小异的是,这些石鲸的首、腹、足等部位也有不同的刻度,水漫到不同的地方,就代表着不同的水位,朝廷也会根据水位,适度开关水闸,调整水量。所以无论是对洪讯、还是旱情,这些都是极为珍贵的信息。
“再往后退,水就要到鲸尾了。”皇帝听完众人对各个池沼的水位禀报、尤其是得知水域面积最大的昆明池、太液池的水位之后,更是有些发愁的说道:“等鲸尾从水中露出,朝廷就要开始处理旱情、准备赈济灾民了。”
侍中崔烈附会道:“臣听说昆明池的石鲸有灵,一遇雷雨,便常摇尾吼叫。凡遇旱时,常祭其求雨,往往灵验,如今旱情初现,陛下忧心旱情,不妨着人一试?”
祭祀求雨要是有用,世上就不会有旱灾了。皇帝如是想到,若是在大旱的时候求雨,雨至则罢,雨若是迟迟不至,那祭雨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不仅徒然让人失望,而且还会有损天子的威信。
所以就算要求雨,那也得寻个万全的时机才行,在当下,还是多仰赖人力与实际吧。
皇帝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崔烈的建议:“祭神求雨是大事,现在还不急,等过些天再看。”
崔烈也是个知趣的人,见皇帝不赞成,便不再继续坚持。
皇帝又说:“外间的情形,尔等也都知道,如今只是旱情初显,就已炎热至此,等到盛夏滴雨未落,黎庶受苦、朝廷也要受苦。尔等无不是近侍、重臣,自当忧民之忧,办事勤恳才是。就如这观察水则,别瞧它事小,就不屑于去做,要知这历年水情,皆要由此知之。若是为官者不知此等细微、而必须之事,如何得以治民?”
这是谆谆嘱咐,也是对朝廷内外臣工的宣言,众人皆俯称是。唯有马宇脸上有些过不去,认为这是在敲打他刚才因事走神,明里暗里的指责他没把观察水位这件事放在心上。
马宇脸色发红,有些不忿的说道:“臣等食君之禄,自当忧君之忧。《尚书》有载‘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可谓百官之人,各司其职,天下乃能大定。臣等随侍之臣,既要明白轻微之事,也要懂得百官各有其所守的道理。”
他的意思是各官有不同的职能和所擅长的领域,他们这些近臣需要的只是如何服侍皇帝、观察学习政务,并在大的方面对皇帝提出参考,而不该去抢那些微末小官的事做。
这番话于情于理来说,都不算太错,皇帝也不想与他争这一番口舌:“好,你说的有道理。”
他将手上拿着的漆碗磕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响:“你如今在侍中的位置上,果然把本职办妥了,也还好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调你任于他事,你既办不好,又像今日这般有话说,那可不行!”
马宇知道皇帝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变,胸中那一抹郁闷立时消散,苦着脸低头应声。
皇帝也不看他,把目光在座众人之间扫了一圈,如今的近侍之中,侍中荀攸远在汉中、杨琦尚在承明殿,真正敢与皇帝直言谏诤的人拢共也没几个,饶是黄门侍郎种辑性情耿介,此时也不愿给马宇帮腔。
于是众人皆不敢与之对视,一齐低下了头。
皇帝这才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