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就连皇帝见了,也挑不出毛病来,他将诏书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用彤管笔在草诏的首部勾了一圈,再递还给了仍在一旁侍立的吴硕,说道:“再添一句,就说这十万石粮,不是让他们拿到了就直接用的,而是要先存放着,随时应急。”
“臣谨诺。”吴硕点头接过诏书,这诏书此时仅仅只算是草拟,只有等皇帝圈红了,才能将其誊抄、润色,再盖印形成正式的诏书,发放该处。
汉阳郡南边紧挨着武都郡,其北部又是安定郡,大军驻扎,人口繁盛,可谓是雍州的核心郡县。将十万石麦粟运往汉阳郡,可以做多种用途,一面能随时接应上汉中的军需,一面能赈济因雍凉旱情而受灾的百姓,此外,还能就近为雍凉的羌事做好预备。
凉州刺史韩遂在朝廷的几次催促下,还是在金城郡磨磨蹭蹭,一下推说钱粮征调不及,一下又说远近羌人不附,总之就是不肯出兵。非得等到这次裴茂攻下阳平关,见汉中局势再无反复的余地了,他这才算是下定决心,带着两三万人去围攻位于枹罕、自称河首平汉王的宋建。临行前,还派使者来长安请求拨给军需钱谷。
韩遂不比马腾,马腾至少还有个扶风马氏的身份,又有马日磾作保,皇帝还可以姑且信之任之。而韩遂一介凉州士人,很早以前就具备相当强的独立性,为人趋炎附势,对汉室没有多少忠诚。像这种无法直接掌控的一方诸侯,朝廷不但不会给他拨给粮草,反倒还会防备他的任何动向。
这一点,在承明殿的几个大臣们来看,几乎已是一个共识了。
“凉州刺史韩遂几次借口违诏,不仅推诿不前,还拥兵两万余驻守榆中,这分明是想观望我军南征局势,借机行事。”韩遂的这个动作瞒不住旁人,赵温直截了当的说道:“臣以为,韩遂的心思就放在南征一事上。若是南征受挫,彼等恐会再次鼓动羌氐作乱,以此进据雍凉;若是南征事遂,彼等转向陇西,奉诏讨伐宋建,为时也不算晚。”
榆中是金城郡最东边的一个县城,西南就是宋建所在的陇西郡,东南就是雍州刺史钟繇、以及安集将军张济等人所在的汉阳郡。若是韩遂要从金城出兵枹罕,完全不必借道榆中,而他却借口称要在此等待羌人义从,等大军集合了乃敢发兵枹罕。
“如此行径,实在首鼠两端,非人臣所为。”董承忽然说道:“此战即便讨平宋建,那也是彼等谲诈无情,不足以称之为忠于朝廷。”
陇西宋建虽然势力微弱,当初却是孝灵皇帝年间、凉州羌乱的主谋之一,在河西羌氐之中有极高的威望,朝廷这次诏令韩遂攻灭这个昔日一同反叛的同谋、前辈,一是假道伐虢,为南征汉中而虚张声势、转移外界的注意力,二是给了韩遂一个正式洗白上岸、向朝廷表明忠心的投名状。
赵温眉头一皱,与马日磾、杨琦等人相视一眼,皆是会意,一众默契的不接董承的话茬,反而说道:“无论韩遂心思如何,一旦宋建败亡,雍凉之间必有动荡。如今正多事之秋,安集将军张济理应约束部众,严守边境,不得擅启战端。”
羌氐对战祸最为敏感,宋建死后,必然人心惶惶,这就不得不让临近的几个归附于朝廷、位置关键的郡县长官,如武都太守韦端、汉阳太守射坚、安定太守郭贡等人严加戒备。
作为防羌的前线部队、同时也是南征的后备部队,安集将军张济与护羌校尉杨儒共一万五千人,在汉中已定,益州短期内再无波澜的情况下,也开始要将视线转向雍凉等地。
“韩遂若是奉上宋建首级,为朝廷铲除此等叛逆,哪怕他心思叵测,今时今地,朝廷也该嘉赏笼络。”皇帝对董承跃跃欲试的神情置若罔闻,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