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在马背上默然一躬,直到皇帝收回目光,这才稳重的说道:“这都是国家识人之明、使贤才俊彦乃有竭智投效、用才施为之地。”
皇帝敛了脸上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没有接话,反倒像是忽然才注意到一旁的游楚似得,对他说道:“此间事了,游君且先回去吧,今天多有劳烦了。太学那边,我会使人知会一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游楚一开始还觉得皇帝有些地方很对他的脾性,但随着在他身边见闻久了,越发觉得此人难以捉摸。尤其是赵温、刘繇等人对皇帝毕恭毕敬、宛若君臣主从的态度,让游楚很不习惯,想与其交友的念头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早点脱身。
他今天遇见这等事情,近距离的亲身接触到了朝廷显贵,正愁一肚子的话没处跟人说。听了皇帝的话后,简直是如蒙大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便麻利的从马背上滑下来,急着回去找张既、贾逵等人分享趣事。
但走之前,游楚也还不忘对皇帝客气了一句:“下回若是得见王郎,我炙狗肉与你吃!”
皇帝默然不语,坐在马背上目送着他远去。
直到他走后,赵温才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即使是不知陛下身份,但知秘书郎奉诏巡视,也该有所恭敬之色才对。此子适才所为,不免有些轻浮放肆了。”
皇帝不以为然,老气横秋的评价说道:“这才是本性使然,开朗随和、热情大方,无论是什么场合他都能吃得开,可以轻松自如的与别人打交道。这是他的优点,但若是遇见执金吾司马公、侍中杨公这般不苟言笑的人,我看他就要吃瘪了。”
其实游楚与王辅的性格有些类似、甚至与裴潜的个性也是大相径庭,只是跟他比起来,裴潜的心思有时稍显沉稳、王辅则多了几分轻傲与做作、而游楚却是比前二者更为真诚。仅仅只是看你顺眼,所以想与你做朋友的那种真诚,是那种毫无目的性与利益驱使的真诚。
像这种真诚的、有个性的人,皇帝不得不说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其实皇帝刚才的行为已经毫无遮掩了,有些话甚至都不是臣子该有的语气,也就是游楚先入为主的把皇帝当做了‘王辅’,这才没有怀疑皇帝言语里的异样——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讲,王辅在京城闾里的名声也的确不如何。
不论是其当真如此,还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造作舆论、像是故意评议‘省中八秘’一样给王辅的声名抹黑,皇帝也都不免对此上了心。
赵温会错了意,有些讪讪的说道:“陛下说的是,此人倒不失其赤子之心。”
“正礼。”皇帝忽然唤道。
今天随驾微行的黄门侍郎只有刘繇与毌丘兴两个,作为在朝中仅存的河东豪强,毌丘兴素来沉默寡言,若是让人历述现有的六个黄门侍郎,必然的数到最后一个才会想到毌丘兴。旁人都以为这是毌丘兴很少在皇帝面前出头露面、所以才不受重视的缘故。
不然的话,何以当初他助光禄大夫皇甫嵩在河东剿平白波贼,立下大功,如今还只是一个黄门侍郎?何以现场就两个黄门侍郎,皇帝有所指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新入职不久、却稍显活跃的刘繇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