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由得赞赏士孙瑞的气度,也不愿显得吃相太难看,顺着话头往下说道:“司空所虑周详,与我不谋而合。我已遣穆顺出宫诏北军中候、执金吾等人入宫,由京兆尹胡邈与长安令王凌负责查清有多少房屋倾颓,武库、太学、官署、城门楼是否有所损坏,此事关系重大,不可玩忽。若是黎庶贫寒之家,则予以钱粮,帮助修缮。”
武库、太学这些都是重点建筑,其背后都有不同的政治意义,无论哪一个被震塌了都是件政治事故。马日磾至今还对早春宣平城门外屋自坏的事件记忆犹新,那一次险些让他这个司徒谢罪辞职,他心里只希望这一次不会故事重演。
他开口应道:“陛下睿鉴,臣附议。”
皇帝没有理马日磾,看着士孙瑞、杨瓒等人说道:“执金吾司马防这几日多派缇骑巡视城中,谨防宵小寻衅滋事,也不许有人私下妖言惑众。”
“城门校尉种拂,典长安城门屯卫,可与执金吾一同维持城中安定。”杨瓒开口补充道。
种拂是河南雒阳人,也是名臣之后,性情刚烈正直。杨瓒把他提出来,是有意让他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在这个人事大变动的前夕,能够简在帝心的,都会被安排调动。
岂料皇帝像是无视了杨瓒的暗示,一口回绝道:“城中治安暂交付执金吾,城门校尉另有安排。”
皇帝低头啜饮了口微烫的茶水,复又说道:“京师地动,南北军定然也会受到影响,我属意诏拜北军中候王斌为卫将军,稳固南北军心。北军中候的位置,由中垒校尉高顺兼任。”
这个属意其实是不容质疑的决定,没人敢在这个方面忤逆皇帝的意思,除了董承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以外,其余人皆无任何反对的意思。
很快,王斌、司马防等人联袂而至,马日磾代为转述了适才议定的决策后,司马防与胡邈紧接着奉诏离去,唯独王斌被皇帝留下来旁听。
“京师地动,自孝和、孝安皇帝以降,屡有发生,次数不下二十起。”皇帝手捧着茶碗,仰面叹道:“这可不是什么吉兆,何况今年乃多事之秋,春夏还有大风雨雹、华山崩等灾异,如今又生发地动……真是汉室多艰。”
这话是开始步入正题了,马日磾与士孙瑞默然不语,杨瓒起声应道:“日食之后,必有地动,臣记得孝成皇帝的时候,日有食之,随后夜里,地震于未央宫中。有司未能因此事先绸缪,是臣等之过。”
尚书仆射吴硕忽然接口说道:“此番地动,朝野人心扰乱,无不忧心社稷、陛下。为安臣民之心,臣请陛下明日设朝,宣示内外。”
此话说完,预想中的附和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杨瓒皱着眉盯看了吴硕一眼,似乎嫌他画蛇添足。
难道是会错意了?吴硕有些惴惴,偷眼看董承的神色也是有些不豫,他心里更慌了。
距离常朝原本还有三天,吴硕这回直接打算将它提前,就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这次朝会不仅是向外朝官宣示皇帝安然无恙,更是要借此发动朝议,依‘山陵崩阤,川谷不通,五谷不植,草木不茂,则责之司空’的规矩,罢黜士孙瑞。
“士孙公,你的意思呢?”皇帝语气冷淡,其实他心里是不情愿以这个形式罢免士孙瑞的,他本来可以按照原本的安排,让士孙瑞以戴罪之身遭免,而不是因为代君受天咎而去官。因为若是前者,士孙瑞便几乎不可能有再起复为官的机会;可目前偏就是后者……这让人难以接受。
士孙瑞心里正是为此事而感到庆幸,他略松了口气,说道:“臣以为太尉所言极是,理应早开朝会,以安内外臣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