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主执虚,后以应,则物应稽验;稽验,则奸得。”————————【商君书·禁使】
看完宋泓的奏疏,皇帝知道自己召见伏完等今文经学大儒的举动,让马日磾那些人坐不住了。
皇帝长长地舒了口气,事情正一步一步按他所设想的走着,对付马日磾没有必要像对付王允那般赶尽杀绝,断其一臂,让杨氏等人互相牵制就行了。毕竟这些老牌的政治势力还有存在的必要,可以替他卡住后面的新势力,所以在时机到来之前,皇帝还暂时不急着重新洗牌。
“太学的事,这些日子以来也该有个定论了。恐怕就连曹操本人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引起这么大场论战吧?古今经义、公羊复仇,白虎观会议过去百多年了,是该好好重新辩一辩……”皇帝指着桌上的奏疏说道:“中散大夫的这个奏疏,你们都看过了?”
“唯!臣等已经仔细看过。”马日磾当仁不让的答道:“一家之谈,难免会有偏颇之处,宋泓想多举荐声望隆重的大儒参与辩论,也是有‘博采其辞,乃择可观’的意思。这是有益经义、清源正本的好事,还请陛下肯准。”
“准是自然要准的。”皇帝扫视了几眼宋泓的奏疏,宋泓此次信心十足、又自作聪明,以为不需要明言,皇帝只要看见了自己的奏疏,就能明白自己的暗示,让自己也跟着与会——这就是不荐而荐。可皇帝偏偏没有这一层的想法,顾自拿笔圈了几个人的姓名,又在末尾附带众人意见的一根竹简上写了个字,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凡事要以公心为用。”
马日磾不知道皇帝忽然冒出来这句话有何意义,他心里暗暗揣测着,只毫无表情的答了一声:“臣谨诺。”
议完这事之后,士孙瑞又忽然提起了太原郡守刘邈:“琅邪顺王薨逝,刘邈上疏恳请陛下早早遣派使者告奠,以安国人之心。”
皇帝不置可否,循声问道:“我听说刘邈与琅邪顺王兄弟情深,得闻丧讯后忧思成疾,不能视事?”
“唯,刘邈的奏疏后面另有陈说,想请陛下准其辞归故国,为琅邪顺王奔丧。”士孙瑞一五一十的说道。
“他在太原郡处事有方,就这么走了,朝廷从何处寻合适的人代他?”皇帝摇摇头,说道:“他这只是忧思过度,是心病。就准他三个月假,让他归国一趟,待办完了琅邪国的丧仪,他的心病想必也会好了——只是他走之后,太原郡让谁暂时署理着?”
他将目光放在尚书令杨瓒的身上,杨瓒稍一思忖,便立即会意,迎合道:“晋阳令司马朗才堪其任,不如使其暂代郡丞,处理郡中事务。”
士孙瑞想不到杨氏这么快与皇帝一唱一和,他之所以提出这个话题,其实是为了引出别的心思:“既如此,不妨早定归去之期。”
王端将要随行出使,前往琅邪国办护丧事的消息没能瞒住有心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要给自家表兄王端铺路,但让众人都不明白的是,这事明明越早去越好,可皇帝为何迟迟没有定下出发日期?
士孙瑞隐隐约约的明白王端除了办护丧事这一份功劳以外,看皇帝的意思,恐怕还给他准备了说和曹操、陶谦两家的机会。这么一来,王端势必会带着朝廷对曹操复仇的最终判决出京,王端等人也将等到太学论战出结果了之后再出发,而这个结果,正是古文经的这些士人们所不愿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