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说话,正襟危坐于当中,安静的看着杨沛。
只听杨沛慢条斯理的说道:“臣岂敢沽名?只是臣愚见,范先、程银等逆贼罔顾国法、勾结作乱等事,其罪之重之大,已非区区一郡督邮、决曹即可量刑定罪。陛下若要按律究办,以为后来者戒,则当下廷尉、司隶等朝官公开审定,甚至是廷议治罪,而不可由决曹等地方小官裁断。”
要表现范先等人叛乱的恶劣程度,就必须要将其抬高到一个层次公开审讯,按杨沛的说法,仅仅是由地方司法的官吏来审理这个案件,的确有些不合适,而且无法突出这个案子的重要性来。
“你说的很对,这是上升到国法的大罪,地方官员的确不好插手审理,你倒是提醒了我。”皇帝摆了摆手,说道:“看来得给你安排一个廷尉正才好办事了。”
这话说的像是杨沛嫌督邮职位小了似得,他连忙俯首说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名实不符,不足以彰显陛下对此案的看重。”
“不过……”杨沛这时又抬起上半身,缓缓说道:“若是陛下不嫌愚臣浅陋,许臣行廷尉正之权,则决案必将事半功倍。”
皇帝瞧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好,你仍旧领受督邮的位子,再让你守廷尉正。此案若是办得好,你就随我回长安,今后就在法公手下任事。”
杨沛听懂了皇帝话语里的意思,欣喜的说道:“臣谨诺!”
“我给你一个准绳。”皇帝有意看看这个历史上留名的酷吏到底会发挥出怎样的能耐,由是说道:“此案要依法、从严、从重。不要顾忌有什么牵连,一应惩处的措施,此前针对范先等人采取的流放、抄没等事,可以算做成例借鉴。如有什么进展,可随时入内报我。”
杨沛一一应下,这时只听皇帝招呼道:“子兴。”
毌丘兴一怔,旋即回道:“臣在。”
“你是本地人,杨孔渠在治案决狱、厘清豪强关系的时候,若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你得在一旁多帮衬着。”
毌丘兴心里一突,知道皇帝这是有意树立他毌丘氏在河东的名望,也算是报答他闻喜毌丘氏不曾阿附叛贼的功绩。
待遣散了众人之后,皇帝叫住一直充当摆设,不发一言的裴潜,说道:“听闻卫氏藏有一卷《尚书》,里面有篇孤本,卿可与我一观。”
裴潜不动声色的跟着皇帝走到后面的书阁,只见皇帝果真从书案上拿起一卷书,递给了裴潜:“这是卫伯觎手书,他的字当真写得好,可以称为大家了。”
“卫君善书,一手妙笔闻名河东,我一直未曾得见。”裴潜笑着翻了翻,应付似得看了两眼说道。
“他也算是有才,若是就这么没了,倒也可惜。”皇帝负手而立,背着光,目视着比他只大两岁的裴潜,幽幽说道:“文行,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