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不错,只是依老夫看,这些啖人贼流窜乡野,行踪不定,或许是漏网之鱼,盖顺剿贼时未有注意罢了。他好歹是盖勋之子,当不至于做出虚报战功的事情来。”黄琬沉吟道。
听得对方这样表示,王凌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追问道:“那这件事到底是置之不理,还是……”
“这当然要管,无论如何,这都是盖顺剿匪不力,乃至于京畿之地,仍有此恶贼。”黄琬说着,又看向钟繇:“不仅如此,那典农司马手下的屯户家属被人掠走,竟不管不顾,这是严重的失职!”
钟繇心中一动,很快领会到对方的真实意图。
现如今遍布关中各郡县负责屯田、农耕的农曹掾可都是从朝廷空降过去的,原本都是前途无量的三署郎官,各方势力倾力栽培的后起之秀。这些三署郎官本来只需在中央好好熬几年资历,不说是进位九卿,至少都是郡守县令。
而眼下却被皇帝一股脑的派往地方,从今往后这些三署郎若还想出头,那就只能劳心任事,在农曹掾的位置上干出一番成绩来,不然的话,谁也不会厚颜提拔他。
这么一来可比直接熬资历要难多了,以至于当初皇帝做出这个决定时,引起了朝廷内部许多人的反对。结果是皇帝命五官中郎将杨众借口裁汰了一部分不合格的三署郎,并作出顺蔓摸瓜,牵连举荐者的意向,狠狠的唬了众人,这才与其达成妥协。
下放郡县的农曹掾当中有部分都是黄琬等人的门生、或是关东出身的年轻士人,他们或多或少的也参与过跟军屯争抢屯户的行为,黄琬这次直言批评典农司马,显然是想借鲍出一事发挥,给那些负责民屯的农曹掾们一个捞政绩的机会。
“明公莫急,话要平心静气的说!”钟繇说道:“依我之见,盖顺等人剿贼不力,已经是证据确凿,那游侠鲍出杀贼救母,不出多日就将传遍京兆乃至三辅。彦云若是视若无睹,不曾上奏以闻,那便是有失觉察,所以此时一定要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说与不说,王凌都会沾上一身麻烦,他在来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与其因为失职而受责,倒不如直接将此事亲自捅出去,就算事后遭到盖顺的怨恨,那也是成全他王凌持节不屈的声名。
“谨喏。”王凌应道,正想好生表明一下心志,却见钟繇又开口道:
“但是——”原来钟繇卖了个关子,他止住王凌的话头,扭头看向黄琬,似乎探询对方意见:“此事毕竟关乎陛下颜面,即便是不可隐瞒,非说不可,那也不该由我等出面。”
黄琬眉头一挑,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董承?”
钟繇的这个思路让黄琬大为动心,董承早在盖顺班师回来前就吵着嚷着要亲自带兵东征白波。皇帝哪怕有意扶立董承的势力,也不会纵容对方势力增长至脱离掌控,所以借口京城防务空虚,执意不肯,为的就是等盖顺回来休整一段时日后,再把盖顺派出去立功。
董承现在已经是车骑将军,除了骠骑将军皇甫嵩,朝中将职就属他最大,更何况董承还录尚书事,参预朝政。如果让他打白波得胜,回来论功叙赏,岂不是要加封大将军?
这无论是对皇帝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是件有弊无利的事情。
董承为了博战功,定然会在这件事上抓着不放,极力贬低盖顺的能力,不然董承自己就很难得到出征白波的机会。只是这样一来,皇帝心中就会对董承生出猜忌乃至不悦,对于士人来说,这无疑是个挑拨君臣关系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