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晌午,天气愈发燥热。
连偶来的风都是热的,且还将从大漠携来了尘土尽糊在人们的脸庞上,令人心绪愈发烦躁。
甲胄俱全的姜维内衬早就湿透了,黏糊糊的沾在身上的感觉犹如肌肤上多了不少蚂蚁,时不时就肆意乱爬乱咬。
但他依旧面如沉湖、心如止水。
出身于西凉边陲的男儿,但凡有点作为的, 都不曾匮乏坚韧与果决等品性。
如今官职已然是然征西将军的姜维,对入汉以来受到的擢拔与器重十分感恩,亦常怀“身作齑粉犹难报”之心。
故而,心有疑虑之下,他并没有如张苞所愿当即驱兵倍道进发。
哪怕张苞乃是当今皇后之兄、官职与他同级,且仅仅是被丞相临时遣归他节制而并非是隶属于他的麾下。
谋军国之事,自然仅考虑利弊,不应混入人情世故或个人仕途上的得失。
万幸的是张苞并非那种自恃身份的骄横之人。
几次请命都被回绝后,虽有些脸庞上带着些许愤愤然,但并没有做出胡搅蛮缠或违背将令之事。或许,是因为他知晓姜维谨慎的另一层缘由,乃他麾下那两千烧当种羌族众演武时间很短,在军纪号令等方面尚没有做到令行禁止罢。
譬如,先前卢水支流河谷爆发的骑战,他们就出现过临阵难制的小失误。
“伯约,似是斥候归来了!”
正当姜维自作思绪时,不知何时又来到身边的张苞,用手推了推他,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
闻言,姜维昂头,以手扶额遮住阳光往东边眺望。
只见隐约热气升腾的大漠中, 从地平线上慢慢浮起了三个小黑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大。
待可依稀可辨认出人马轮廓以及身上背着的令旗时,姜维才颔首而道, “确是斥候归来了。文容同去, 且看彼等携什么消息归来。”
“好!”
早就急不可待的张苞,矫健的跃上战马与姜维并辔而前。
只是待斥候将打探到的军情细细说罢, 他便又蹙眉满目怅然。
是的,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鸣沙山一带的大河畔,魏国亦有不少屯田,但如今他们竟不顾麦子尚未完全熟透就开始提前抢刈了!
亦是说,彼等已然在坚壁清野。
哪怕亲苦屯田所得麦子,如今提前刈收,不少只能作为战马的草料亦在所不惜!
此举对于汉军而言,乃是他们想以骑兵的机动力去抢夺逆魏屯田粮秣的意图,还未实施便已然宣告破灭。
是故,张苞怅然也在所难免。
军无利不动。河西走廊的粮秣本就紧缺,在战略意图被逆魏提前扼杀后,姜维还会还要依前计出兵吗?
他觉得不会了。
但很快,姜维竟出乎意料的对他说道,“文容,且让麾下整装罢,翌日四更时我等便进发鸣沙山。嗯,逆魏已然有防范, 你部为前驱,且不可深入。”
呃!
当即,张苞愕然。
先前战机犹在之时,他多番请命进发,伯约皆以不可操之过急而回绝;现今明知进军亦无法获利了,伯约却催军而往,此乃何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