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阴袭虽隐蔽且动作迅捷,但也无法瞒过魏国太久。
当取道六安县的诸葛恪与陈表两部兵马行军至勺陂,开始进攻魏军水寨时,不管是寿春城内征东将军王陵与扬州刺史孙礼,还是远在豫州的太尉满宠都得到了消息。
其中,寿春得悉消息更快一些。
勺陂与成德县几乎挨着。
成德县守备见勺陂被吴军突袭,当即派遣信使去寿春且引兵出城, 打算与水寨的魏军一并却敌。不料,他刚出城门便被早就蛰伏在侧的丁奉以骑兵一举击败,让军情传讯与溃兵几乎同时入寿春城内。
王陵与孙礼得报,大惊。
倒不是如今的寿春城内无兵可用。
作为淮南战场的后方重镇,寿春城粮秣辎重充足、常驻着万余精兵,且在淮水北岸还有驻扎着两千骑兵。
真正令他们伤神的, 乃是成德县的失守。
成德戍守点与勺陂水军营寨乃是相互依存、互为犄角的干系。
若失其一,另一将腹背受敌。
从地理的角度出发, 魏国淮南战线是不能失去勺陂的!
一来,勺陂沿一带在夏侯惇督领淮南时,便已然开辟了许多军屯了,将近半数的淮南驻军所食粮秣皆赖此而出。
另一,则是勺陂可容许多战船,且连通淮水。
一旦勺陂被江东所夺、成为吴水师的落营地,彼精锐水军便可在淮水往来自如、横断南北,将雒阳与兖豫二州的援军阻挡在淮北。
亦无须质疑,江东水军能否短时间内从大江转来勺陂。
盖因昔日魏国开始经营淮南后,魏武曹操为了将寿春与合肥连成一体协防,便依着东淝水河谷凿运河连通南淝水,令两地驻军可在极短的时间内顺畅往来。而当年魏国开勺陂练水军时,不仅引淮水,亦引了东淝水注入........
更令王陵与孙礼无奈的是, 此时正值秋收, 城内近半士卒在轮休或外出运粮了。
且淮北的两千骑兵亦无法及时调来。
寿春城外周边水网密布、沼泽遍地,如今正是雨季令道路泥泞不堪,骑兵无法急行军。
又或者说, 江东此番阴袭的时机, 把控得太好了!
不过,无论如何,王陵亦不会坐视勺陂失守。
二人商议一番后,乃将城内五千精兵悉数归孙礼督领赶去救援勺陂,而王陵则是传令各方将散落在城外的将士召回来,做好守城的准备。
至于合肥城的安危,他们都没有兼顾。
既然江东兵马都杀到成德戍守点了,合肥城必然早就被围困而攻。
合肥城小而坚,若是戍守兵将抵御得当,固守月余时日不在话下,无须他们前去救援;而若守备不当被攻破,他们此时再遣兵去亦于事无补。
无独有偶。
晚些得悉军情的满宠,也做出了与他们同样的调度。
一直断定淮南防线不可松懈的满宠,虽然被诏令移师屯在汝南郡安城了,但也密切关注着扬州的军情,且准备了不少舟船,以备能淮南有变时能及时赶至。
是故,当警戒在六安县的魏军传递来消息, 他当即便以本部三千精锐为前驱, 自引大军在后,沿着汝水入淮水驰援勺陂而来。
临行时,还对督前驱的牙门将威逼利诱。
曰:
“你督兵赶至,若死力保勺陂不失,我亲自上表雒阳为你请功!但勺陂若失,我将以救援不力并君前罪追责,依律斩之!你父辈功勋亦弗能救!”
对,那牙门将犯了军律,已被参奏,将免职遣归去雒阳。
至于他有父辈恩泽嘛......
乃因他是魏武曹操早年部将文稷之子,文钦。
字仲若,为人果敢勇猛、胆略超群,但却刚暴无礼、傲慢犯上,屡屡触犯军律。
满宠乃天下闻名的酷吏,就连出身四世三公的杨彪都曾被他下狱拷打过,如今声称救援不力将斩之,亦令文钦栗然。况且,早年他牵连入“魏讽案”当论罪处死,那时魏武曹操就念及文稷旧日功勋赦免过他一次了、父辈恩泽已然无存了。
事关前程与性命,他自是不敢玩忽。
领命后不顾此时汝水与淮水已然大涨、水流湍急,下令舟船全速前进,在翻覆了四只小舟、令近五百士卒喂了鱼鳖后,愣是仅用了一个昼夜便赶到了勺陂。
虽然有视士卒性命如草芥之嫌,但从淮南战局而言,他此举不亚于及时雨。
却说,诸葛恪与陈表从六安县斜插至勺陂后,便依着“掩其不备”的兵法精髓,当即便对魏军的水军营寨发起了进攻。
一开始颇为顺利。
魏水军虽已然远远瞧见了吴军的来袭,但仓促之间无法聚拢兵卒各司其事,且因有合肥城抵御在前的干系,水寨的守备并不森严,故而无法阻止吴军冲入水寨四处纵火焚烧战船。
但那水军督将却也十分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