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爷 且还不算大军日常消耗的粮秣与辎重呢。
在岁初将不少粮秣转运去雒阳救饥馑之荒后,关中数年积累的粮秣亦不丰了。
至少,以现今动用十余万大军的损耗计算,今岁秋收之粮必然要用上。
或是说,他倏然间发现,原本占尽战略先机与兵力优势的自己,在蜀相诸葛亮数个不起眼的调度之下,竟隐隐有了优劣逆转的趋势。
罢了,多思亦无益。
无论如何,今优势仍在魏军这边。
只要他勒令关中各地兵马高垒深沟,不给逆蜀速战速决的机会,就是仍能达成消耗逆蜀战争底蕴的战略初衷。
如此安慰着自己的司马懿凭案起身,将方才的忧思抛却心头外,步出都督府巡视城防与将士落营状况。
然而,丞相会如他所愿吗?
秋七月了。
如司马懿所料,毌丘俭督兵尚未赶到京兆郡时,关兴部便遁入秦岭谷道归去了;而安定郡的萧关,同样有汉军出扰。
在魏军主力南下后,赵广部便不再乌水河谷警戒,而是合王平与句扶两部之兵出萧关。
兵马不算多,堪堪九千步骑。
受限于魏军在安定郡多设戍围、以及牵弘督乌桓突骑在侧牵制,赵广部并没有如愿长驱袭击魏军的运粮队。
但王平与句扶却得手了数次。
盖因句扶所督领的士卒皆乃板楯蛮;而王平所督领的士卒乃是先前“青羌五部”,扩募后被丞相改名为“无当”、号“飞军”。
皆乃大汉的中军精锐!
虽然他们两部合兵不过六千余人,但魏护军薛悌即使督万余人来围堵亦无法遏制。
两军在野鏖战了一次。
兵力处于劣势的汉军,楞是将两倍有余魏军一举击溃,临阵斩杀了千余人。
若不是爆发战事之地离萧关有些远了,令王平与句扶担忧过于深入敌境会导致归路被断,故而没有追击,恐不知魏军被俘多少。
但效果却是显著的。
此战之后,魏国的运粮队皆远远的绕开了朝那县,平添了将士与黎庶的转运之苦。
且还影响到了夏侯儒部的调度。
战后,被丞相留统陇右诸事的右将军吴班,亲自赶来镇守萧关,让赵广与句扶以及王平得以分身转去了祖厉县。
既是意有进军乌水河谷之意,又有沿着祖厉河兵进旱平川之图。
对此,败了一阵的薛悌,只得严兵在乌水河谷戒备,且作书去与夏侯儒示警,让其早做预备。
夏侯儒得报时,当即暴跳如雷。
他又如何能从容戒备呢?
单是护郭淮部的后路、面对魏延部的虎视眈眈,就足以让他心力憔悴了,现今竟还要分兵去扼守后方以防被袭?
对,分兵。
围困鹯阴城塞的胡遵部,是不能调离的。
不然城塞内的汉军说不定就会趁机出城偷袭、将魏军的粮秣与辎重焚毁。
毕竟被困半岁有余的孤军,至今都没有士气崩溃或军心浮动,就足以证明守将得人心、兵卒皆精锐,亦不匮乏出城偷袭的胆略与决死之勇。
然而,暴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无奈之下的夏侯儒,只得从自部调拨了三千将士与胡遵部挤出两千人,一并在旱平川前落营戒备。
抑或说,对于魏延部而言,夏侯儒已然没有兵力优势了。
因为廖化与阎宇将五千士卒悄然入魏延部之举,魏军斥候并没有刺探到,夏侯儒自是不知晓。
爆发在安定郡的战事、鹯阴城塞的兵力部署调动等军情,很快就传至了陈仓城,落在了司马懿的案几上。
变相的促成了他的决心:出城野战!
盖因蜀相诸葛亮的举动,让他已无法再高垒深沟、按兵不动了。
然也!
在散关口落营月余皆无动静的丞相,终于再度进军了。
但不是挥兵渡过渭水攻打陈仓,而是沿着渭水东去,往褒斜谷的出口(五丈原一带)进发。
此举看似很无章法。
何故劳师动众转去五丈原呢?
若是意图攻打郿县,先前出兵时径直从褒斜谷不就好了?
但司马懿能猜测得到汉军的意图。
以时间推断,待汉军转至五丈原,恰好是屯田麦熟之时。蜀相诸葛亮此举,乃是将欲就食于敌、化解巴蜀粮秣不丰与转运艰难之困!
亦是在无声的羞辱着司马懿!
试问,司马懿坐拥兵力优势且在本境作战,而丞相却视他于无物、驱兵如入无人之境、刈麦以食.......
此不是在嗤笑司马懿无能、鄙夷他畏战,还能作何解释?!
而司马懿还能再按兵不动吗?
即使他不以个人名声为念,按捺住受辱之恚了,又如何避免关中将士的士气丧失?
如何给雒阳天子曹叡与衮衮诸公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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