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便被耳提面命、身教言传的赵广,对骑战各种战术皆了然在胸。
譬如在行军时落了伏击,当如何断尾求生抑或反客为主、创造机会将伏击之兵灭了。
这便是他与张苞分开设伏的缘由。
以己度人,如若他是费曜,在张苞引烧当种羌骤然冲杀时,亦会分出部分骑卒牵制,自引大部分骑卒迂回返归逆战的。是故在费曜引骑刚完成迂回、将欲加速冲锋的时候,他便引骑冲了出来——竟是连魏骑迂回的距离,都计算得相差无几。
只不过,与张苞的身先士卒不同,他一直在金鼓旌旗下手持令旗指挥着骑卒的变阵。
若从苍穹下俯瞰,只见一阵急促的催战鼓声下,士气如虹的汉军骑卒分作左右两队,突袭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费曜部截成了三段,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且变阵速度极快!
甫一透阵而出、刚转马迂回时,牛角号便随之被吹响。
但见汉骑左右两队前排陡然裂开,以百骑为单位在各自都伯小鼙鼓的指引下,化作一把巨大的梳篦,再度往魏骑阵列席卷而来。
进攻的方向,乃是被前后截断的魏骑中部。
因为位列阵列中间的他们,此时皆勒马相顾愕愕——在方才汉骑透阵而过时,前后段魏骑尚且能前进或后退避开袭击,而他们却是被夹在中间腹背皆敌、进退不得,唯有本能的往中间聚拢自保。
此时的他们兵将不相录,战马裹足不前,亦是极容易被击溃!
无法仰仗马力而战的骑卒,面对再度袭击而来汉骑,与一群待宰的羔羊无异。
事实果如其然。
当化作巨大梳篦的汉骑再度杀来,将他们的阵列再次撕裂、撕碎,将之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他们便士气大崩了。
亦然,人人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各自驱马躲避汉骑的刀矛杀戮。
而他们绝大部分人,在亡奔时都本能的选择往魏骑前后两端而去,企图依仗袍泽的庇护而逃过一劫。
此举也变相的成为了溃兵倒卷之势。
亦是说,汉骑袭击他们的战术目的已达成!
因为此时前后两端的魏骑已经整阵完毕,正让战马开始小跑加速试图来冲散汉军,却刚好被他们所堵。无法冲锋汉军的前后端魏骑卒,此时唯有微拉缰绳减速,因为担心误伤而不敢再进。
而此时距汉骑出击,才堪堪过了一刻钟而已。
先前魏骑被张苞伏击时,尚有余力分兵迂回逆战呢!但在赵广面前,即使饶出时间让他们迂回了,却也无法再战!
由此可见,赵广对骑战的如臂使指,可被誉为狼奔之率矣!
这一幕,领前端骑卒返身归来的费曜瞧得真切,也差点没咬碎了牙。此时的他已然没有心思去考虑,为何汉军竟还有一支骑兵在此设伏了。
“鸣鼓,加速!从侧冲阵!!”
他放声怒吼着,驱赶着战马加速,“前若有档,无论敌我,一并杀之!”
这样的调度很对。如若怜惜倒冲己阵的溃兵性命,那么,所有魏骑都会变成溃兵,让胜负再无回转的余地。
然而,仓促之间,战马如何能驰骋起来?
而且此时汉骑又再度合为两队,各自驱赶着溃兵掩杀而来了。
这次,赵广神身先士卒了。
但他那惯用的丈五双刃矛还挂在马鞍侧,不急不缓的引骑吊在溃兵后,手中的两石强弓不停的射出箭矢。
“嘣!”
强劲的弦声爆起。
只见一点寒星带着空气的破音,急促离弦而去,将前方一骑溃兵射落下马。
“嘣!”
“嘣!嘣!”
例无虚发。
看似杀戮为乐,但若瞧得仔细了,便会发现被射杀的倒霉之人,甲胄服饰明显与他人不同,或盔顶缀羽颜色不同,或腰侧跨着小鼙或牛角号。
至少亦是都伯一级的。
这令溃兵们更加惶惶不安。
本就冲得零零碎碎的阵列,不堪再战;现今直属都伯或是传令的号角卒被接连被射杀,让他们唯有盲目而逃。
前方正冲阵而来的费曜已令人击鼓传信了,缺乏调度的他们亦没有避开。
至此,魏骑的自相残杀开始上演。
不过,溃兵终究是溃兵。
在魏国严苛军法下,士卒早就习惯了令出必行,亦不吝于对袍泽挥刃。而那些溃兵本就没有想到、没有防备袍泽会敌我皆杀。
是故,双方骤然一接触,倒卷的溃兵便再一次被冲散。
没有散去的,皆满脸惊愕的死了。
赵广也没有冀望溃兵能冲阵建功,只需要他们能稍微阻碍下魏骑的速度与锐气,为衔尾而来的汉骑创造先机便足够了。
“无前!”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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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皆怒吼着交错而过。
双方兵卒们的刀锋矛林又一次挥舞,为河西贫瘠的土壤奉上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