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汉军将城墙硬生生垒高了半丈。
但原先的垛口却没有填平,而是留着当成了元戎弩、床弩等器械的发射洞口。
这样的做法很巧妙。
至少魏军想用霹雳车投石摧毁这些守城军械,是无法做到了。
其次,则是城门的变动。
汉军将北、东城门都拆掉,直接垒土以条石修筑成为了城墙的一部分,仅留下南城门。魏军若是想攻入城池内,走城门便莫要奢望了。
只能依靠死伤最众的蚁附攀城方式,用人命堆上城头。
最后,是城外。
除了离城墙一箭之地内的陷坑、鹿角、埋铁蒺藜等常见路障手段外,汉军还沿着城墙周边,挖了约莫一丈有余的水渠,引西侧的祖历河注入成为了四绕的护城河。水面被朔风吹得皱巴巴的,不断反射着亮光,让人看不出护城河的深浅。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河底下必然埋着尖木桩什么的。
如此完善的防御工事,任凭谁见了都忍不住龇牙。
不管是夏侯儒还是郭淮,都觉得己方士卒想摸到祖历城墙,至少要付出两三千士卒的性命去清障!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异常之处。
不知道是汉军想诱使他们将主攻方向落在南城门这边,还是守将魏延太过于狂妄。城南门,介于护城河与城墙之间,汉军竟还修筑了两座小戍围。
不高,丈余,约莫城墙高度的十之五六;也不大,堪堪覆盖城门左右侧的城墙。
似是为了阻止魏军填护城河而设。
但这也令人怪异之处。
明明有城墙作为依托,汉军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这种临时赶造、以木头为主体的戍围,难道比厚厚的城墙更坚固不成?
再者,一旦被攻破,这两个小戍围就成了魏军攀登城墙的助力了。
夏侯儒与郭淮百思弗解。
他们并不觉得,素来被大汉倚为国之藩篱的魏延会作无用之功。
有可能是故弄玄虚,让魏军将主攻的方向放在没有城门的方向;也有可能别有用意,小戍围里暗藏着杀机。
二人让各自部将领军,围困着城池落营时,还细细商讨了一番。
但彼此都无法断言。
最终,还是定下了,由夏侯儒领军主攻南城门,郭淮以及另一部将各领本部尝试攻打城北与城东。
没办法。
城北与城东只能靠云梯或长梯攀爬。
而城南这边,至少还多了用冲车破城门的希望。
若是担心别有危险,届时攻破这两个小戍围后,直接纵火焚了便是!
当他们二人在眺望城池的时候,魏延与关兴也并肩在城头上观看乌泱泱而来的魏军。
待看到魏军将许多攻城器械都运往南城门外堆积,关兴不由捋胡而笑,侧头轻声谓之,“如魏将军所料,彼逆贼果然主攻城南!事成矣!”
“区区小计,何足挂齿。”
但魏延却是没有多少喜色,而是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依旧扶着新垛口左右眺望着。
似是,在寻觅着什么。
亦让关兴有些诧然。
魏将军在寻什么?
难道,彼逆魏军中尚藏有玄机?
心中自忖了句,他便也敛容眺望,细细寻出不同来。
却是不想,才刚过片刻,身边的魏延捏拳狠狠的锤了城墙一下,略带恼羞成怒的咒骂道,“彼逆贼曹真安敢轻我!我亲自守城,他竟不亲来!莫非以为,区区夏侯儒与郭淮等无谋鼠辈,便可攻下我所守之城乎?”
呃..........
闻言,关兴不由哑然。
原来方才魏延在寻找曹真的大纛。
而且,他还觉得曹真没有亲自过来督战,是瞧不上他的能力......
唉,魏将军乃大汉中流砥柱,攻守兼备、忠心耿耿,唯有一点不好。
自视甚高,且不善于人相处。
比如,方才那番话有诸多不妥之处。
彼曹真身为逆魏大司马,自然是领军与诸葛丞相对峙,安能来此处督战攻城?
难不成,丞相的身份或者能力还不如你?
但魏延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兀自沉浸在恼怒中。
少时,便侧头过来,低声耳语道,“安国,今夜你来督领将士们值守。”
顿时,关兴脸色一怔。
年少有异才的他,一听明白了,魏延这是要打算出城夜袭啊!
不然,各部值守将士警觉了什么军情,都是要禀报给主将魏延的,怎么可能轮到他来越俎代庖?
虽说,趁着敌军刚到立足未稳时夜袭,胜算很高。
但对方的夏侯儒与郭淮都是军中宿将了,宁无有防备?
亦不由压低了声音,急切劝说道,“魏将军,末将以为夜袭不妥,彼逆贼恐有防备。丞相令我等坚守城池即可,不宜节外生枝啊!”
“嘿,无碍!无碍!”
但魏延嘿嘿一乐,顾盼略带自得的反驳道,“此便是安国征伐太少之故了,来,来,看此处。”说道此处,他便拉着关兴对城外指点,“彼逆贼三面落营围城,攻城器械在城南最众,定会大军严加守备。是故,其城北与城东兵力必然薄弱也!且如今北、东城门已然封死,他们又如何猜测得到我会从城北夜袭呢?”
袭城北?
关兴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垂头凝眉而思。
正如魏延所说,彼逆魏大军围城,以常理都不会觉得汉军胆敢出城偷袭。
尤其是,魏延并并不打算袭击囤放攻城器械的城南。
但问题同样也有。
从城北出去,只能依靠绳索绑着垛口垂下去。
出去还可以一个个垂吊下去,但回来上城的速度那慢了。一旦事情不顺而逆魏追击,魏延怎么回来呢?
“嗯,就这么定了!”
但魏延根本不是与关兴商量,而是在下令,“今夜安国多费心。”
扔下这句话,他便转身下城墙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