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君骑术精湛,可与军中精锐骑卒相比矣。”
接过身后扈从接过来的水囊,郑璞转给诸葛恪时,还含笑而赞之。
话落,不等他回答,又冲着战马扬了扬颐,发问道,“葛君以为此马匹如何?”
“甚嘉!”
难得纵马的诸葛恪,伸手抚了抚战马,喜笑盈腮而答,“此马速度颇快,且疾驰时稳健,实乃良驹也!”
“哈哈哈~~~~~”
郑璞大笑,连连颔首,“如葛君心喜,我便可安心了。”
嗯?
我心喜便可安心?
莫非........
闻言,诸葛恪微微扬眉,作诧异而问,“郑君此话,乃何解邪?”
“以葛君之智,安能不了然?”
先是反问了句,郑璞方明言道,“此战马今后便是葛君坐骑矣!”
“啊~~~~”
尽管心有所悟,诸葛恪还是失声而诧。
他今日所骑乘的马匹,并不比小陇山牧马场养着的,作价五千斛粮秣的战马逊色!
而二人并无交情,郑璞却直言将赠之,焉能不令他惊诧?
“郑君慷慨,我心折矣!”
大声作赞叹,诸葛恪连忙拱手作礼,口中却是推辞,“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或有云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还请郑君恕我不能受之。”
“呵呵,葛君自是可受之的。”
摆了摆手,郑璞笑颜潺潺,谓之,“此马乃我在陇西狄道时,羌人首领所赠。我自有坐骑,又与伯松兄交情莫逆,便有心赠之。然伯松兄言,让我转赠与葛君。葛君若不能受之,岂不是误了伯松兄殷殷之情?”
“啊,乃伯松请郑君转赠于我?”
诸葛恪再度诧然。
“然也。”
点了点头,郑璞敛容,语气有些感慨,“葛君有所不知。伯松兄来蜀地后,颇思念葛君尊父,亦常心有愧不能奉孝膝前。今让我以良驹转赠,乃是感葛君顾老悌幼耳。”
呃.........
诸葛恪默然。
少时,方满脸惆怅,长声叹息,“唉,伯松性情依旧如前.......”
亦不再作推辞,而是拱手给郑璞作礼,“既然如此,我便受之,多谢郑君赠马之情!如若郑君他日至江东,我必出百里鼓瑟吹笙而迎,以报今日之厚!”
“葛君此言过矣!过矣!”
连连摆手,郑璞哈哈大笑。
旋即,便趁着并肩而行之时,细细问起了江东的风物。
且行且谈,载笑载言。
少时,步至卢家宅院,郑璞将诸葛恪引至一涓涓细流绕山的宴席处。
此番的设宴,深谙世家子待客的作风。
乃分主次案而座,案几上肉羹、鱼脍、盐菜、粟饭、酱汤俱全,;且婢女拥簇,温酒待斟,仆从在不远处现炙羊羔。
唯独缺乏了的,便是无有丝竹之音弄歌舞靡靡了。
只不过,入席后的诸葛恪,心思并没有在有无伎乐上。
而是惊奇的目视着,正在忙碌的婢仆们。
此卢家的婢仆,人皆编发左衽,肤色黝黑反亮,手腕及脚踝之上竟佩戴着饰物。且偶尔得闻他们低声之言,令人觉得犹如鸟语。
如此装扮,自然非是汉家之民。
莫非,大汉至今尚将南中各郡的蛮夷,虏为婢仆邪?
诸葛恪心中有惑,也忍不住发问,“郑君,此些婢仆乃何地之人?”
“此乃永昌郡的土人。”
举起酒盏邀杯满饮后,郑璞方含笑而道,“我大汉地小民寡,劳力不丰。今夺回陇右后,汉中及武都郡皆无民实边,以致陇右各部军士所食粮秣皆从蜀地转运而至。蜀道难,转运苦多,堪称事倍功半。是故,我大汉便以蜀锦茶叶等物,寻永昌郡各部土人酋领交易,换回来些奴仆充当劳力。”
言至此,又阖目摇头而叹。
“唉,可惜永昌郡偏远,且疆域颇大,许多土人蛮獠部落难寻踪迹。所换回来奴仆甚少,难益补朝廷劳力之缺。”
劳力紧缺?
便大肆寻土人蛮夷部落换取婢仆?
微不可见的,诸葛恪眸中有缕精光一闪而逝。
亦然,想起了昔年的汉中之战,魏武曹操见无法战胜,退兵之时便将汉中、武都二郡之民皆迁徙而去之事。
大汉既然可用蜀锦茶叶等物换取婢仆,不知战马亦然否?
我吴国的交州之地,土人蛮夷部落更众。且多有不服王化、常有举兵扰乱者。
“郑君何需担忧?”
瞬息间心念百碾,诸葛恪喜笑盈腮,“持恒者,事竟成。我虽不才,亦敢断言贵国定能寻到对策,缓解民寡而劳力不足之忧。”
话罢,便举杯一饮而尽,以盏底示之,“今得郑君赠马,无以为报,便借此酒聊表心意!”
“葛君不必如此。”
郑璞笑容潺潺,摆手谦逊,说道,“转赠之马,不过寻常马匹耳,不足挂齿,葛君若是介怀,恐我心不安矣!”
“哈哈哈~~~~”
诸葛恪大笑,盛赞之,“郑君真乃君子也!”
一番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待二人脸庞之上隐隐有醉意后,诸葛恪便再度提及了战马交易之时。
“郑君,战马作价可稍饶些否?实不相瞒,我国粮秣储备亦不丰,难以承受。且我前来贵国之前,我国天子谓之,战马作价可许每匹粮秣两千五百斛耳。今郑君作价倍之,我委实无法回禀。”
言罢,不等郑璞作答,又紧着加了句,“我自是知贵国战马亦然短缺,愿意作卖于我国已然是难得。然,我等二国共盟,乃相互裨益耳。还请郑君思之,我国他日兵出淮南,有骑兵纵横沙场,彼逆魏安能不多遣兵力防备,而让贵国此地战事得缓邪?”
嗯.........
微微一鼻音,郑璞没有当即作答。
而是阖目沉吟少许,方睁眸而谓之,“葛君之言,我非是不认同。然而贵国的预价委实太低了,我即使有心让些价格,亦无法成行。”
顿时,诸葛恪闻言便眸光大炙,“不知郑君可饶价多少?”
“可每匹换粮秣四千五百斛。”
郑璞颔首含笑而回,又继续叮嘱道,“如此作价,乃是我大汉底线,葛君不必再争了。不过,既然葛君声称贵国所储粮秣不丰,不若且先换些骑乘役畜归去?亦或者是,先换少量战马归去训练骑卒?”
我吴国要那骑乘役畜作何用!
再者,两百余骑兵,于大军之中仅可充任斥候!
听罢,诸葛恪不由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