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县令正式升堂,首先当然要处理詹闶关心的问题,直接叫人把杨家庄和辛家庄的两拨人带上堂来。
衙役们喊过了堂威,两边八个人跪下七个。唯独一直跟着杨二麦,也就是昨天抢着和詹闶说话的那个,装模作样地昂首而立。
董复看了他一眼,这货倒也知趣,忙作揖道:“学生洪武二十三年院试廪生杨戴,见过老父母!”
姓杨的这边四个人,其他三个看起来都算本分,唯独这个眼神中透着不同。倒也不是高傲什么的,就总觉得他在表现自己。
董复想起了詹闶的话,要是有人暗中在杨家背后做事,这个家伙看起来就最像了,一定要盯紧了他。
杨辛两家的纠纷并不需要审理,要不是詹闶亲自过问,这种事甚至都不足以拿到县衙大堂上来说。
简单询问过情况后,董复马上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杨二麦借辛有三宝钞千贯,限两月之内还清,或以家中屋宅、田产作为抵押,每年给付利钱一成五。之前所收聘礼原数奉还,积欠部分以借贷钱款为例办理。
辛有三施恩图报,借故索娶良家女,有违乡老称誉,念你初犯不予责罚,却也要免去甲首之职。往后若再有此等劣行,严惩不贷。本县如此说法,尔等可有异议?”
首先表示不服的是辛有三:“老父母明鉴,小人去年借给他家千贯,还能买米八十石,如今却只有七十出头了。若他十年后再还,小人都不知能得回多少,小人求老父母可怜,换做米粮折算。”
没有对失去甲首这个职务说什么,只是觉得宝钞贬值带来的风险太大,提出用米粮折算。虽然有些叫人面上难看,倒也说得过去。
可杨二麦这里却不愿意了,出头的正是那位廪生杨戴:“老父母,学生以为不妥。杨家从辛家借来的是宝钞,却要用米粮还债,有失公平。宝钞的问题对天下百姓都是一样,为何他辛家就能例外。再者,老父母所定之利钱可否适当下调,杨家承受巨额债务本就举步维艰了,再承担如此之重的利钱,怕是要活不下去了呀。老父母为官一任,是为了代天牧民,岂能视治下子民于水……”
“啪”,董复忍着想打他一顿的冲动,把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堂下生员休得胡言,本官所定之利额已是甚低,且欠款乃杨二麦主动拆借,并无他人威逼胁迫,你如此刁钻狡辩,是认定了本官拿你没有办法吗?”
杨戴神色稍微收敛,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眉毛一挑:“学生谢过老父母教诲!只不过此事乃靖国公交待,老父母就如此儿戏吗?”
我艹,真特么有胆大的啊,你怕是不知道正主儿就在二堂坐着呢吧。董复当官也有十几年了,从主簿做到如今的知县,第一次想在公堂上爆粗口。
要不是他对詹闶还算有些了解,要不是刚刚才见过詹闶,还得了詹闶面授机宜,估计这时候多少也得打个绊儿。这王八蛋装模作样起来,还真像回事。
眯起来的双目中寒光一闪,董复已经给这个家伙预定好了未来:“你可知道,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吗?靖国公何等尊贵,何等清正廉明,岂会做出这等不法之事,又岂是容尔等用这般腌臜伎俩辱没的?”
董知县越说越气,抓起惊堂又是重重一下拍落:“大胆生员杨戴,假借国公之名,妄图横行公堂,威胁左右本官抉择,诋毁当朝国公,你可知这世间还有王法?哼哼,今日事毕,本官说不得要走一遭按察使司衙门,问问他们如何教导出这等狂妄无法的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