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人再有些能力,比如博闻强记,比如对一些名单和政事项目对答如流,更有心机的还会提前准备一些符合皇帝胃口的应对答案。
时间久了,皇帝就会发现,某某大臣忠心耿耿,敢冒死直谏,脑子很不错,办事也很合自己心思。
这样的一个人,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被皇帝重用。除非有一天自己露馅了,或者命不好赶上大事,否则足可安安稳稳几十年高官厚禄。
郑沂的盘算可以说很准,老朱脸色当下就不太好看了。就是几张纸而已,怎么就能扯到大祸将至呢,你这就等于是说俺老朱骄奢淫逸了对吧?
但是从另一面再想想,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一张纸而已,不就是写字作画嘛,搞这么多花哨的东西的确没什么实质意义。如今国家还苦,百姓还吃不饱,搞这些不好啊。
老朱本来就抠,心里也有一部分装着社稷和百姓,很容易被这种说法忽悠。道理很简单,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对未来的希望,常常会因为自身和时代的限制,而出现完全错误的结局。
好在现场有个绝不会受到影响的詹闶,能第一时间拆穿郑沂的小心思:“郑尚书此言大谬,所谓奇技淫巧,都是新奇技艺衍生的产物。而所有的新奇技艺,都会推动国家乃至世界的发展和进步,这些进步……”
“奇技淫巧便是不思正道,我等身为……”郑沂刚才被詹闶刺激一番,早就憋了满肚子火,现在哪还能再容他信口开河,直接打断了开始进行抨击。
他敢这么做,敢这么给詹闶定性,自然也是有底气的。出身于大家世族,又因为孝义治家的大家庭模式和家训《郑氏规范》的加成,被老朱赐予“江南第一家”的表彰。这种荣誉给出去,只要这老家伙不叛国,稍微犯点不大不小的错,基本没有被责罚的可能。
可惜他遇到的是詹闶,根本没把什么狗屁《郑氏规范》这种封建文化糟粕当回事,更不会对一个腐朽的老八股有什么好态度。
“诶,你先别急着否认,这样显得你很没底气。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不占理你喊破天也没用,郑尚书能等贫道说完了再发表自己的看法吗?”
用一句浑厚却不那么尖锐的话把郑沂憋回去,詹闶又道:“我们的祖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只是一丝不挂的蒙昧状态。正是因为有了各种新奇技艺,也就是郑尚书所不屑的奇技淫巧,才有了现在的各种吃食,各种布匹、工具,才会让我们的文字从记录在龟甲上发展到纸张,才会让我们从幕天席地进步到居者有其屋。如果按照郑尚书你的说法,拒绝任何奇技淫巧,你为何要穿绫罗绸缎,为何要吃五味调和?干脆树叶兽皮裹身,生啖野物之肉就好了嘛。”
说完又对老朱拱手:“陛下,这水印造纸法看似简单无用,实则有大用途在其中。贫道直说最简单的一种,大明现行的宝钞,不乏有民间伪造冒用者。如果水印造纸法再有一些进步,能做到大量且规范制造,便可杜绝仿冒的现象,于国于民就是大大有利。”
詹闶的话刚说完,老朱眼神就亮了。宝钞有很多的问题他当然知道,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现在这个水印造纸,明显可以起到积极作用啊。
反观这些大臣,一个个找起毛病就天下无敌,却没谁能想出解决办法。这鸿正的确有才能,就是出现得有些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