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有道理。”并波悉林点点头。“但或许河北大营的统兵将领是个胆小鬼呢?担心失去作为立足之本的军队,也对解我军对嗢鹿州城的围困没有信心,所以按兵不动。”
“这也说不通。”侯梅德又道:“城内的安西大都护李珙完全可以向河北大营传令。河北大营的士兵也大多是从碎叶城等地逃出的,深恨我国,即使将领是胆小鬼也无法违背李珙的命令。”
“如果这样的话,我也想不出为什么河北大营的军队没有动静了。”并波悉林说了一句,又道:“但是现在嗢鹿州城已经被击破,明天就能完全控制,不论秦那将领打的什么主意,都已经失去意义。”
“总督说得对。”侯梅德点头道。
“总督。”这时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齐亚德,你也过来了?”并波悉林笑道。
“我已经吩咐士兵占据城头,其他士兵按兵不动,也不需我指挥,我就过来了。”萨利赫说了一句,问道:“总督刚才与赛义德在说什么?”
“我们说……”侯梅德把刚才他们讨论的内容重复一遍。
“秦那人河北大营士兵的动向确实很奇怪。”萨利赫道:“所以我觉得,应当立即派兵渡河,占领河北大营。”
“立即?”侯梅德重复一遍,摇头道:“不行,不行。天马上就要黑了,这个时候渡河与盲人骑瞎马没有任何区别,派出的士兵不抵达对岸就会被发现。”
“而且明天还要搜检整座嗢鹿州城,分不出足够的士兵渡河作战。”
“我说的立即不是现在,而是在完全控制嗢鹿州城后。”萨利赫解释道:“在完全控制嗢鹿州城后,我军应作出南下攻打龟兹等地的态势,派兵作为先锋出发,让河北大营的秦那人放松警惕;但之后这支军队偷偷在上下游渡河,占领河北大营。”
“这个计策不错,”并波悉林笑道:“就这么做。”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完全黑下来。并波悉林安排好驻守城头将领、士兵后,带领其余所有将领召开盛大的庆功会。他不仅当场宣布许多赏赐,还亲口告诉所有将领:“完全控制嗢鹿州城后士兵可以随意劫掠,为期三天。”
“主保佑!”众人纷纷高兴地叫道。很快,这道命令传到士兵耳朵里,又激起一阵高兴地叫喊。甚至有人忍不住跳起舞来,还有人拿出乐器开始伴奏。场面非常热闹。
这场宴会持续到亥时正结束。因天方教义禁止吃酒,并波悉林也不敢公开让将领吃酒。不过正因如此,他才会亥时正就结束宴饮,为的就是方便将领回到自己帐篷吃酒。
他又特意嘱咐:“不要吃多了,明天搜检嗢鹿州城,一定会发生参战人数不多但非常激烈的交战,你们千万不能醉醺醺地指挥,致使士兵损失惨重。如果谁的士兵在搜检城的过程中损失惨重又没有正当理由,我会取消他的一切赏赐。”
“是。”众将领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第二天天亮后,城头的大食兵下城,打开城门迎大军进城。在九千士兵从东南西三个城门率先入城后,萨利赫与侯梅德等所有将领请求并波悉林入城。
“既然你们盛情相邀,那我就入城。”并波悉林笑着说了一句,就要骑马进城。
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身旁侍卫吩咐几句。侍卫领命退下。不多时,两个东方面孔的人走到并波悉林马旁,行礼道:“见过大食国呼罗珊总督。”
“现在嗢鹿州城已经被我大食国占领,安西的秦那军已经失去获胜希望,你们现在是否愿意向我投降?”并波悉林笑着问道。
“总督何必明知故问?”其中一人立刻昂首说道:“在下身为唐人,岂能为大食国效忠?况且贵国侵我大唐地界,残害大唐子民,我身为大唐官员更不能容忍。在下绝不会为大食国效力。”
听到翻译转述的这人的话,并波悉林并不觉得意外,也不生气,只是看向另外一人。另外那人却并未像前一人一样立刻回答,而是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后才说道:“总督,我不能为贵国效力了。”
“您在怛罗斯之战俘虏我后一直很优待我,甚至允许我作为使臣一员前往埃及,我很感激。但现在您正在与我的母国交战,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对贵国效忠。”
“就因为我国正在与秦那国交战,所以你不能向我国效忠?这有什么直接联系么?”并波悉林出言问道。
“在别的地方或许没有,但在我国是有的。”这人回答。
“真是奇怪的想法。”并波悉林摇头道:“你已经学会大食语,可以写大食文字,甚至可以像大食人一样思考,为什么还要坚持秦那国的传统习俗?”
这人没有回答并波悉林这个问题,只是低头站在他的马旁,沉默不语。并波悉林又出言说了几句话,但他还是默不作声。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效忠,那就算了。”并波悉林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这两个东方面孔的人,先说话那人就是一直负责出使大食国、与大食国商谈和亲事宜的高适,后说话这人,则是怛罗斯之战中被俘将士之一,名叫杜环。
杜环是京兆万年人,出身望族,怛罗斯之战被大食人俘虏后大约因为不是一般将士的缘故受到优待,不仅完全免于囚犯或俘虏待遇,甚至得到重用,曾经作为大食国使者之一出使埃及。
并波悉林在决定与秦那国开战后,想起这个一直受到优待、也一直表现得非常配合的秦那人,派人将正准备从埃及去往努比亚的杜环从埃及接回来,询问他安西内情。
(杜环与努比亚请点击)
但出乎他预料,杜环竟然拒绝吐露,而且在确定并波悉林要出兵攻打安西后更是变得完全不配合起来。
并波悉林很想劝降他。在他看来,杜环是一个十分杰出的人,又出身秦那国名门望族,如果向他投降,对他统治安西很有好处;至于另一个叫做高适的,并波悉林认为他除了文学没有其他值得在意的地方,并不热衷于劝降他。
在杜环第一次拒绝投降后,并波悉林想想觉得是因为此时秦那国看起来还没有彻底失败,所以决定在夺取嗢鹿州城后再次劝降。但却没想到杜环仍然不愿效忠。
“总督,既然他们不愿意效忠,那就将他们都处死吧,至少可以节省粮食。”这时纳赛尔说道。
听到这话,将领纷纷看向并波悉林。他扫视众人,见到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赞同的神情,立刻说道:“不行!”
“你们考虑问题太肤浅了。安西的秦那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反对我国,不愿意效忠我国,难道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总督,虽然已征服地区的秦那人大多不愿意效忠我国,也没有把他们全部杀死,但有明确反对我国举动而且被发现的人全部都处死了。”纳赛尔说道。
“杜环有反对我国的举动吗?”并波悉林反问道。
“他拒绝向总督效忠,拒绝为我国效力,不算反对的举动吗?”纳赛尔回答。
“不算。”并波悉林说道:“这不能算反对举动。向秦那政府或军队通风报信,在我国政府要逮捕某一个秦那人时提前通知那人让他逃跑,或者其他违背政府命令的行为才是反对的举动,仅仅拒绝效忠或效力不是。”
“而杜环并没有除拒绝效忠效力之外的行为,所以他没有反对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