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属下知罪,请都护责罚。”孟飞军这时回过神来,忙跪下说道。
但他心里仍不服气。说一千道一万,他打赢了,难道不应当给他奖赏?就算有过,功劳也远远大于过错才对。
“你心里大概仍不服气,觉得自己毕竟打败大食先锋军,功大于过,是也不是?”李珙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冷笑着问道。
“属下不敢。”孟飞军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慌张,连连叩头。
“不管你敢不敢,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李珙又道:“我开头便说过,此次派你们带兵出战,并非要求你们击退大食军,只要阻拦敌军几日便好。若此次派兵去谷口是命你们击退大食先锋军,那无论如何与大食人交战,哪怕打了败仗几近全军覆没,只要并无大疏忽我都不会怪罪;但既然仅仅命你们阻拦,那擅自与大食兵交战就是过错!”
“尤其你竟然对张兴权隐瞒!”李珙又高声道:“他又不是远在嗢鹿州城,无法禀报;就在你身后一二日的路程,你竟然就不向他禀报擅自出兵,你眼里还有没有军规!冲这一条,你就有过无功!”
“是,属下明白,请都护责罚。”孟飞军又连声说道。
“但愿你真的明白了。”李珙叹口气。
孟飞军与张兴权打败大食军、杀死大食兵两千人的消息刚刚传到耳中的时候,李珙与刘琦都十分高兴,立刻开始琢磨军队返回如何重赏;但当他们看完张兴权与孟飞军的联名奏报后,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孟飞军犯得最大的错误,还不是偷袭大食营寨,而是视张兴权于无物,不经他允许就擅自出兵。张兴权虽与孟飞军平级,可刘都尉在他们离开嗢鹿州城前明确指定张兴权为此战主将,孟飞军听从他节制。
但这种情形下孟飞军出兵却不向张兴权禀报,绝对不能容忍。
尤其是刘琦。从孟飞军的举动,他立刻联想起二战前日军佐官挑起的各种事件。就是因为第一个九一八事变让日本国家与挑起事件的军官吃到甜头,更多军官为了升官无事生非蓄意挑起事端,上层也默许,将整个国家一步步拖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而且他们之后就要进行守城战,其中包括巷战,而巷战中纪律是非常要紧的。必须明确告诉全军所有将士,违背军令擅自出战有过无功,才能阻止某些将领为自己立功而不听军令。
所以看完文书内容后,刘琦立刻请求李珙绝对不能重赏孟飞军,还要狠狠斥责他。李珙听了刘琦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一面研究如何赏赐士卒和下面武将,一面准备斥责孟飞军。
“孟飞军听令!”李珙顿了顿,又道:“你偷袭大食营寨立下功劳,但因为违背军令,功过相抵,赏赐黄金五两。”
“多谢都护。”跪在地上的孟飞军又连忙答应道。同时心里松了口气。适才都护那么严厉地斥责,他还以为会处置他,没想到最后功过相抵,还能略微有一点赏赐。
“张别将。”李珙又对张兴权说道。
“属下在。”他赶忙行礼道。
“此战你带兵阻拦大食军队,不仅在沿路狭窄之处设置障碍阻拦大食军队进兵,又接应孟飞军统领的两千士卒返回嗢鹿州城,有功无过。”
“吾赏赐你黄金二十两,珍珠一盘,婢女十名。”
“多谢都护。”张兴权赶忙行礼道,声音带着高兴。
他当然高兴。本以为是来做观众的,没想到自己成了主角,受到重赏。更要紧的是,他在都护面前露脸,被整个安西此时权力最大的人赏识,不仅今次受赏,以后也前途光明,岂能不高兴?
“这是吾与刘都尉定下对下面武将与士卒的赏赐。”李珙又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书,递给他道:“虽孟飞军功过相抵,但下面执行他命令的将士却无过错,应当重赏。”
“第一页是所有将士都有的赏赐,第二页是参加夜袭之人的赏赐,第三页是杀死大食兵的赏赐,第四页是对战死之人的赏赐抚恤。”
“除对战死之人的赏赐由刘都尉亲自颁下外,其余的你与大义教官一起分发将士。”
“是,都护。”张兴权再次答应道。
“还有一事。”李珙笑道:“吾命你假下府果毅,以果毅之名统领五千兵马。”
“吾本想任命你为果毅,无需暂代。只是又一想你因在伊丽河谷谷口的表现升为果毅必定有人不服,所以暂且代理。只要你在守城战中立下功劳,立刻去掉‘假’字。”
“多谢都护,多谢刘都尉。”张兴权又惊又喜地对二人行礼道。因刘琦只是个都尉,他本以为在整个嗢鹿州城之战中他都只能以别将身份代替刘琦掌管军队。却不想现下就给了他正式名分。
他对李珙十分感激,但更感激刘琦。若不是刘琦主动提出,李珙万万不会下这种命令的。
“今后你就名正言顺统领所部,也不必担心其他别将不听从你的命令了。”刘琦同他笑道。
他也想开了。正如之前说过的,嗢鹿州之战若败,他再也碰不得兵权;嗢鹿州之战若胜,他威望如日中天,必定成为整个安西仅次于李珙的人,指挥的军队不会仅仅局限于五千本部人马。
既然如此,他没必要再死死攥着这五千人,提前交给张兴权,不仅会得到他的感激,还能让本部人马指挥更加顺畅,一举两得。
“属下定当谨慎指挥军队,听从命令,不辜负都护与都尉的期望。”张兴权又十分郑重地说道。
“好了,你退下吧。孟飞军,你也退下。”又说了几句话,李珙吩咐道。
“是。”二人同时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公房。
“你觉得张兴权能指挥好五千士卒么?”但他们离开后,李珙却又这样询问刘琦。
他赞同刘琦从下属中提拔一人假果毅之职,名正言顺代替指挥军队;但他不满意张兴权这个人选。李珙一直觉得张兴权打仗比较呆,不会灵活指挥,不适合作为数千将士主将。
“除了他,还能选谁?孟飞军么?”刘琦笑道:“属下的下属别将,也只有张兴权适合做主将,旁人还不如他。”
“而且都护,属下虽与都护想的一样,也觉得张兴权不够变通,但之后与大食人交战也不需变通,只要完全执行上官的命令即可。所以他正合适。”
“但愿吧。但愿他不辜负你的期望。”李珙道。
“都护,此事已处置完毕,众位将领听闻孟飞军赏赐必定能明白都护的意思,之后除非十分紧急的情形,也不敢再擅自违背军令。”
“下官想现下去向战死士卒家眷送抚恤,请都护准许。”刘琦道。
“这也是要紧之事,你去吧。”李珙点头。
“是。”刘琦答应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