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会问。他是火长,又不是保姆,对旁人聚在一起闲聊甚底绝不问。
他又将视线投向近处。宋五正坐在他身旁几尺外,脑袋靠在干枯的树干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似乎在想事情。
刘三知道他在想啥。在大食人俘虏营的时候,他与宋五关在同一间屋里,晚上睡在一块,知道他很爱他的妻子,每天空闲时候都会像这样靠在哪儿思念爱妻。每次他思念过爱妻,看到大食人双眼都会露出仇恨之极的目光,过一会儿才能恢复平静。
宋五过去没当过兵,但武艺高强,从俘虏营中逃出那日杀了不少大食人,来到嗢鹿州后成为一名士卒,也在刘三麾下。
看到宋五这副表情,刘三心里涌现出去安慰他的心思,但最后还是压下了。旁人安慰不了宋五,宋五也不需要旁人安慰,他只想杀更多的大食人为爱妻报仇。
‘宋五,你放心,从谷口返回、防守都督府城的时候,你一定能杀死很多大食人,为弟妹报仇的。’刘三只能在心中这样想着。
看过宋五,刘三将目光投向同火最后一名士卒。这人名叫史鼐,听起来是个汉人名,但他其实是突厥人,祖上也是突厥王族。他原住在龟兹,听闻大食人攻打碎叶城后主动投军,兜兜转转落在他这一火。此时史鼐单独靠在一颗大树旁,低头不知在琢磨甚。
‘年轻人不都是爱热闹么,他怎不与米特、丹夫他们说话,而是自己一个人待着?说不上话也能在一旁听着啊。他也没至亲死在大食人手里,和宋五不一样。’刘三心想。
‘不会有人因他是大食人欺负他吧?’他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
想到这点,刘三顿时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到丹夫身旁,不等他开口先问道:“你们是不是欺负史鼐了?”
“我们欺负他?”丹夫反问道。
“你们因为他是个突厥人而欺负他,至少故意孤立他。”刘三说道。
“刘三叔,米特也是突厥人啊。”丹夫哭笑不得。“我与米特关系这么好,岂会因为史鼐是突厥人就孤立他不和他说话?”
“是啊,我是突厥人。丹大哥要是因为史鼐是突厥人就不和他说话,岂不是也不会与我说话?”米特也笑道。
“哎呀,米特长得太像汉人了,和汉人一样,我都忘了你是个突厥人。”听到丹夫的话,刘三尴尬地笑道。他其实知道米特是突厥人,但刚才不知怎么回事,把这事忘了,问出那样的蠢话来。
“不过他单独一人坐着确实很奇怪。初七那日我刚来到这一火,还与他闲聊好一会儿;他也不是个性子孤僻的人。可现在回想起来,自从初八离开府城那一日开始,虽然还说话,但休息时候他只单独一人待着,很奇怪。”丹夫又道。
“初八早上还不这样呢。”米特也补充道。
“初八发生了何事?让他变成这样?”刘三更加好奇起来。
‘是否其他火有人因史鼐是个突厥人而对他如何?’刘三又想着。
想到这里,他就想问问史鼐是否有人因他是个突厥人而对他怎样。若有这种事情,他一定上报队正,让队正对此严惩不贷。
可他才站起来,忽然刮起猛烈的东北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刘三将头巾摘下来挡在脸前,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怎忽然刮起这样大的风?”丹夫一边效仿刘三的做法,一边说道。
“确实,嗢鹿州虽然冬季多风,但也极少刮这样大风。我记得每次刮这么大风,之后都会……”
米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之后都会下雪!”刘三神色凝重地说道。
“下雪?”丹夫一愣。他虽也是嗢鹿州土著,但从来没关心过下雪前会发生啥。
“就是下雪。”刘三再次说道:“咱们嗢鹿州的地形,南北两面都是山,南风北风一般刮不进来,一旦刮起这么大的北风,多半就要下一场雪。而且风越大雪越大。”
“这次会下多大的雪?”丹夫追问道。
“绝对小不了,至少能没脚面。”刘三回答。
“太好了。”丹夫忽然脸上浮现出喜色说道:“刘大哥派咱们阻拦大食人的目的就是使他们在下雪前不能赶到嗢鹿州城下。现下已经下雪,岂不是说咱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启程返回了?”
“是啊,”米特也说道:“咱们岂不是可以回去了?”脸带高兴之色。
“你们在做梦!”刘三却说道:“咱们现下不可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