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都督，从北面来的这支军队打出的确实是葛逻禄人旗帜，属下参加过三年前洁山之战，亲眼见到过。而且，据近四年前跟从段都尉、刘都尉出使葛逻禄的人说，为首那人与葛逻禄叶护顿毘伽长得一模一样。”

说话这人，就是迪马什的火长卓晋军。他虽然官儿不大，但经历却丰富，打过许多仗，也参加过洁山之战。刚才顿毘伽带兵来到洁山城下时，他立刻注意到来军打的旗帜，并向上司禀报。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时机叛唐降大食。这次打败大食人后，一定不能再饶过葛逻禄！”牛都督叫道。

待略微平静了些，他又道：“幸好我早就笃定葛逻禄人一定会投靠大食人，所以没有沿河阻拦，城头也一直安排将士驻守。”

“若我派兵沿河阻拦，葛逻禄人却忽然从北面杀出，河边将士根本来不及躲入城中就会全军覆没；若城头不派士卒驻守，葛逻禄人忽然杀出同样可以趁咱们将兵派上城头之前攻城，或许就能冲上城头。虽然可能极小，但也要防备。我防备对了。”

“都督，你神机妙算，没让敌人偷袭得逞。但无论如何，大食人马又多了两万，这一战更不好打。”赵果毅却有些惊慌地说道。

“慌甚！”牛都督如同在碎叶水南岸时一样，沉着冷静，不急不缓地说道：“葛逻禄人是骑军，没攻过城，都是填壕沟的命，多了这两万人不过多消耗一点儿箭矢、滚木礌石而已，不必担心。”

“即使如此，大食将领指挥的士卒也太多了。”赵果毅又道。

“都说了不必担心，你还说甚！”牛都督又略带有呵斥的意味说道。

不过他也知城外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心慌。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和我上城头，鼓励守城将士。”

“记住，一定要表现得谈笑自若，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担忧或害怕的神情，才能鼓舞将士；如果露出丝毫不对劲，不仅不能鼓舞士气，反而会起到反作用。”他又吩咐道。

“是，都督。”赵果毅很不愿意在大食人攻城时上城头，毕竟敌军有很多投石车，在城头上很危险。但牛都督都说亲自上城，他敢说不去？只能答应。

“这就对了。”赵都督笑着说了一句，正要说下一个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侧头对一名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说道：“你明日也跟我们一起去城头鼓舞将士。”

“你毕竟也是大义教官嘛！按照传来的那本小册子，大义教官也肩负鼓舞士气的差事，所以你理所应当上城头。”

“都督放心，在下愿意明日清早去往城头。”五旬老人立刻答应道。

这人就是李白。在牛都督接到命他为洁山都督的当日，李白不知为何觉得洁山城能够守住，就留了下来。

随同任命牛都督为都督的命令一同到来的，还有一本关于如何建立大义教官制度的小册子，要他依据小册子设立大义教官。

但洁山城这里没有李珙或刘琦紧盯着，又即将爆发战争，牛都督也不大看得懂应当如何建立，于是自己瞎琢磨了一套法子。

以被解救的俘虏为教官？那怎么行，这些人都要派到城头打仗，大义教官得是文人。于是他挑选城中文人，至少是识字的人担任大义教官。

而在城中文人中，名头最响的当然是李白。虽然许多人仍然不认为他与中原那个李白是同一人，但旁人都自知比不过他；再加上他年纪较大，牛都督于是任命李白为级别最高的城守军总大义教官。

恰好，李白自己也早想参与守城，牛都督的任命对他来说是瞌睡送上枕头，立刻答应。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好，你愿意上城头，很好。”牛都督拍拍他的肩膀，赞赏一句。李白笑笑，没说话。

牛都督又吩咐几句，让众人散去；众人赶忙站起来行礼后离开。但李白却故意落在最后，待只有他与牛都督和几名侍卫后，他转身询问牛都督。

“都督，在下有个问题想问。”

“甚底问题？”

“都督真的相信洁山城能够守住么？”李白问道。牛都督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守住这座城的信心。但李白听后却感觉，他的信心似乎没有表现的那么充足。

听到这个问题，牛都督抬起头紧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笑着说道：“你是聪明人，很聪明的人；现下也没有旁人，我就与你说实话：若大食人不计代价猛攻，洁山城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