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开,大食人又发射石块了!”在洁山城城头响起一句这样的叫喊声,处在石块落点附近的人纷纷躲开,看着石块落在城头上。待不再有石块划过天空的声音后,士卒们走过去将石块捡起来,用作滚木礌石。
“大食步军还没过河呢,隔着河发射石块作甚?”待将城头的石块捡干净后,一名士卒又靠在角楼旁,说道。
“消耗咱们的体力。”经验丰富的火长回答:“大食人现下还在渡河,这会儿没法子用步兵惊扰,于是用投石车向城头发射石块。”
“听到发射石块的声音,咱们总得站起来瞅瞅向哪儿射过去吧?觉得自己可能被石块打中的人,得躲开吧?时不时发射几个石块,大家就没法靠在墙上睡觉吧?这就消耗了咱们的精神头和体力。”
“这就开始为攻城做准备了?”那人有些惊讶。
“当然,你以为呢。从瞧见他们出现在河南岸的时候开始,攻城就已经开始了;可不是从大军渡过伊丽河,用步军攻城后才开始。”火长又道。
“不管怎么说,大食人都得渡过伊丽河后才能威胁城池。为啥不在河岸边挡大食人?河岸边堵他们不是更容易?”那人又问道。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这都是牛都督与赵果毅下的命令。”火长说完这话,又道:“你们别问那么多了,赶紧靠着墙休息。”
听到他这话,士卒不再问,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火长也坐到地上,就要闭上眼睛。但他忽然又对着另一士卒道:“我昨晚上听你弹过那叫做甚底,啊,对,叫做火不思的乐器,弹的还挺好听,听完感觉精神放松很多。你再弹弹让大家都听听,帮大家都放松放松精神。”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弹。你过去家里挺富裕吧,晚上我看你在房中觉都睡不好。今晚上我给你找个好地方睡觉。”
“卓大哥你这话就见外了,我新兵一个啥都不懂,没有卓大哥指导我没准上城墙头一天就被石块砸死,给卓大哥弹曲子应该的,应该的。”
被他说到这人立刻笑着,边说边从包裹里拿出火不思,坐在地上弹奏起来。
火长闭上眼睛,听到乐曲后迅速放松下来;和他同火的士卒似乎也比不听乐曲时更加放松;附近其他火的人也不由得靠近过来闭着眼睛倾听。
见许多人都倾听自己弹奏,他不由得更加用心地弹奏起来。
这人就是舍利吐利·迪马什。今日已是十月初十,自他落水那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那日迪马什为救雷诺不慎落水,虽被人救上岸,但船已经开走,他没法再上船;更要命的是,他随身只带了一点钱,大多数钱都放在包裹里,不要说租住房屋,甚至都不够几日饭钱。
无奈之下迪马什只能找到当初租房与买船票的那人,求人帮忙。因租房与买船票迪马什态度都够恭敬,价钱上也没讨价还价,那户人家收留他在自家做个仆人。不签卖身契,但月钱也低,只管两顿饱饭、有个住处。
迪马什从此开始了一段对他来说颇为辛苦的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不到天黑不得休息,活也不轻,每天都累得他手脚抽筋。
吃的也少。中午运气好能有点儿东西吃,运气不好等到天黑才有两三个发面馒头。虽然在家迪马什吃的也不多,但家里他不用干重活,在这里只吃这点儿,每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
睡觉地方还好。迪马什每日睡在库房门口,虽然味道很怪,但好歹到了晚上十分安静,把褥子铺在柜子上也不怕着凉。
迪马什一开始难以接受,就靠着每日琢磨着要用多长时间攒够一张船票的钱能去往嗢鹿州才撑下来。后来慢慢习惯了。
但这样的日子,他也只过了一个月。两天前大食人出现伊丽河南岸,牛都督见对岸大食兵足有近万人,而城内仅有守军五千多,而且大食人很可能还有后续援兵,决定征召城中青壮入伍。一时间,滞留在城中的难民青壮纷纷成为士卒。
牛都督又召见城中守将,吩咐过守城安排后又让各家献出几个仆人也充作士卒。收留迪马什这家不愿将自己使唤惯了的仆人献出,就把迪马什送到军中。
迪马什当然不愿意。他还与雷诺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他想的是为父亲报仇,而不是给大食兵添一个脑袋做军功。但收留他的将领要将他送到军中,他反抗不得,不得不来到军中。
来到军中后,吃的比过去好了很多,馒头管饱咸菜管够;但比做下人时更累了,晚上又和另外九个大老爷们一起睡觉,鼾声响得他根本睡不着。第一天晚上他亥时初就躺到床上,一直到丑时初才睡着,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叫起来。
迪马什差点儿崩溃。虽然知道过段日子习惯后也能按时睡着,但这些日子怎么熬?这可不是平时没有敌人的时候,下午可以补觉;大食人就在河对岸,他整个白日都要在城头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