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至亲在这一战中战死的,其他人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不过却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刘琦。
刘琦虽然没有至亲战死,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却也一直睡不着,嘴里只是喃喃自语:“……竟然是怛罗斯,竟然到了这个时候……”
前世的刘琦(或者应该说是孙林?)虽然仅仅是个历史爱好者,但怛罗斯之战这场十分著名的战役还是听说过的。
“……我这就来到了一千二百多年前的大唐?还是大唐由盛转衰的前夜?”刘琦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句。
若说来到大唐盛世,他当然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杜甫晚年作诗《忆昔》中写道:‘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开元年间是有唐一代最好的时代,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当然是大好事。
但现下却已经是大唐盛世的尾巴了。他不知道开元、天宝有多少年,也不知道怛罗斯之战发生在哪一年,但记得怛罗斯之战就在安史之乱前不久,这一战后没几年安禄山就造反了,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死伤狼藉;虽然最后朝廷平定了叛军,但藩镇割据的局势已成,即使有皇帝试图振作,但也没能使大唐重新控制中原,从此衰败下来。
“这么说,安史之乱很快就要爆发了?安史之乱爆发后安西这里会如何?是被吐蕃人占了,还是被回鹘人占了,或者被其他什么势力占了?到时候,安西的唐人军将百姓会落得怎样下场?会不会被……”
对这段历史没太多了解的刘琦为自己在安史之乱爆发后会落到什么境地焦急起来。
刘琦正琢磨着,忽然身边响起了呼噜声,而且十分响亮。这一打岔,他脑子清醒了些,自嘲地一笑。
‘还在军队中呢,看样子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脱离;既然在军中,那多半还要打仗,指不定哪一仗就战死了,琢磨那么远的事儿纯粹是自找烦恼。’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脱离军队,不至于哪天哪一仗就战死了;如果避不开必须去打仗,要好好保全自己的命,不能随便丢了。’
‘至于之后的事,不论如何等到脱离了军队再说,现在想那么多也白琢磨。’
“而且我恍惚记得安史之乱后安西大都护府坚持了很长时间,在唐代中后期还有一个什么归义军又控制了西北好些年,到时候大不了投奔归义军去。还要带着张浒,他对我挺不错的,要救一救。”
想到这里,刘琦的心宽了些,睡意顿时涌上来。从昨天夜里入更起他就没休息过,早就疲惫得很,即使身旁不停传来呼噜声,他也很快睡着,进入了梦乡。
……
……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天不亮,队正和火长就挨个帐篷把士卒叫起来。众人即使休息一夜但仍然觉得疲乏、浑身没有力气。
不过没人抱怨,他们都还记得自己现下离着怛罗斯不远,随时可能有大食兵将追来,并未摆脱危险。每一个人都极快穿好衣服,匆匆啃点儿干粮,收起帐篷继续撤退。
唯一不满意的人恐怕就是刘琦了。他虽然并不特别了解这一段历史,但也知道大食人没有追击,石国更不敢追,一起战败的把汗那人和提前逃跑的葛逻禄人也不会来找麻烦,高仙芝带着人平安地撤了回去。
但即使刘琦知道真相,他也不敢和别人说,何况也没法与别人说。他只能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跟随其他人向东而去。
他也不知走了几天几夜,不知过了几座城池。有的城池比如新城与米国城已有大唐兵将驻守。
抵达有唐军驻守的、最西边的城池——新城的时候,他能看出所有将士都松了口气,就连一直愁眉不展的将领们脸上的表情似乎也轻松许多。
但出乎刘琦预料,高仙芝却并未下令在新城或米国城停下休整,仅仅在城外休息了下午半日及当夜,又向守城兵将要了些肉干和水,第二日一早连城都没入就继续向东行进。
除刘琦外也有些将士不大乐意,但无人说话,即使张浒也没有抱怨。他也只能藏下自己的疑惑。
过米国城又走了两日,从新城等地取的水都喝完了;偏偏这几天走的道路附近没有水源,太阳也毒得都快把人烤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