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觉站出来的人不是胡浩博而是伊琳娜的时候,斯特凡尼娅居然怔住了半秒,而没有说出来话。
“我只能说,我并不同意您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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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之前说过,您那个名叫彼得·阿隆的叔叔是一个不在乎平民百姓的生死的人,是这样的吧?”
“我敢保证他就是这样的人,这几年来从家乡给我送来消息的人,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斯特凡尼娅想起了自己之前听到过的消息,便又多说了几句。
“仅仅是确实的消息,就有他不断增加税负而导致各行各业的人逃亡,以及因为打猎而荒废国事两件。其他的传闻,如同掳掠妇女,疏于防备而放任突厥人侵袭,以及派人去波兰帮着卡奇米日当炮灰什么的也有听说,只不过我不敢全部采信就是了......”
“那您觉得,您取代他的统治,和他对于百姓施加的暴政,难道是同一样性质的事情吗?”
“我......”
“如果您不回到家乡去,他们可能的确不会在战争中战死,但是其中的很多人,也一样会因为无休无止的苛政而死掉,我觉得您应该能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们还期望着穆沙特家族还能有最后的有良心的人,记得主的教诲,记得他们正在死亡的边缘无尽地挣扎,您却要推辞他们,打消他们最后的念想吗?”
少女在二人脱下脚上的鞋袜,挽起袖子——只有这个时候,胡浩博才清晰地看到,哪怕是在酒馆的时候没有看到的,手臂上和脚掌上密布的,细小的伤痕。
“我也曾经在君士坦丁堡的街头流浪过,在冬天也只能穿着破旧的衣服,光着脚走在街上,而这些伤痕就是那段经历留给我的东西——有的是被缺了口的砖划破的,有的是碎了的炭渣,甚至还有铁钉,有的时候甚至因为快冻僵了而没有察觉到。我都觉得自己能在这种环境里活下来是一个奇迹,既没有得破伤风,也没有被疯狗咬过,但那些在乡村的人不是比我活得还要更惨么?他们就连每年能收获多少作物都要看运气,一年四季身上的衣物也不会比城市里的流浪汉多多少,而且如果遭遇了荒年,他们连捡垃圾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无助地等着主的赏赐,而就算这样他们还要应付彼得·阿隆那样的公爵。如果您能够领兵去,怎么就能够断言他们还要帮着暴君战斗而不是协助您呢?”
“......”
如同风暴一般的发言过后,胡浩博对于伊琳娜的想法,除了钦佩和惊讶之外,只剩下了感谢:钦佩于她的胆识,惊讶于她的长篇大论,而感谢她帮到了自己的忙。在二人的身旁,听完这一段发言的斯特凡尼娅先是呆住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然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在仿佛思考了超过一个世纪的时间之后,斯特凡尼娅终于抬起头,向着前来劝说的二人开口了。
“让我再想想吧,我觉得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斯特凡尼娅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疲惫和空洞。
“我也很想回到家乡,不过我得想个办法......想个能少造成伤亡的战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