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灿见此情形,不由一叹。
自从诸葛瑜向嬴祝献南征之策后,整个江南三郡便被动员起来。只不过,因为董伯予中风重病的缘故,嬴祝再无诤谏之臣,他急躁轻狂的毛病不自觉又露了出来。他的臣下们也各怀心思,江南三郡本地大族对于南征完全没有兴趣,他们并不想背井离乡,可九姓十一家在意识到赵和大军即将压境之后,陷入恐慌之中,巴不得立刻集中力量打通通往日南的通道。于是江南三郡的动员变成了动乱,反叛者连绵不绝,甚至在嬴祝离开浔阳前往南壄县,好准备打通庾岭通道时,有城中大族直接接引曾灿,将北军迎入城中。
“将军何故发叹?”曾灿身边的随从不解地问道。
曾灿在取浔阳城之后,没有任何停留,而是乘快船沿湖南下,意图将嬴祝堵在半道之上。若能够擒获嬴祝,曾灿此行可谓大功告成,凭此一役,他完全可以在大秦军中升迁至最高层,仅次于俞龙戚虎,可以与刘遇、解羽等同列了。
而在所有的高层将领之中,曾灿最为年轻,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若换了别的君主,或许还会对这么年轻便手握兵权的大将怀有猜忌之心,偏偏赵和不是这种人——无论他本人在军中的威望,还是他本人的器量,亦或是他与曾灿的“师生”关系,都决定了他对曾灿的信任远胜常人。所以,曾灿身边的手下不明白,为何在胜利在望的时候,曾灿却露出愁苦之色。
“我在稷下学习兵家,彼时还曾算计过护国公……呵呵,好在护国公雅量非常,我才得以投入麾下,乃有今日。正是我深受护国公恩遇,故此将护国公所言都牢记于心……护国公曾言,兵家至孙子而大成,孙子以兵者为国家大事,与生民性命息息相关,故此知兵非为好战,知兵实为止战。如今我军虽胜,可是这江南三郡的百姓,却是深受其苦。况且,护国公又曾言,大丈夫当逐胡戎于塞外,驱夷狄于绝域,如此方算英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有机会去塞外建功!”
曾灿的话语让他身边的随从们都无语了,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炫耀味,却又无人敢当面揭穿。
就在这时,曾灿突然一指岸上一人:“将此人擒下!”
岸上那人也在望着船上,见曾灿向自己指来,脸色顿时一变,转身便欲逃走,但身后呼啸一声,一枝箭射了过来,落在他身前。
这分明是警告,他若是再逃,接下来箭就不会射空了。
此人惊恐万分,转过身来,而曾灿身侧有两艘小船已经划出,径直撞上了河滩,数名轻卒跳入齐膝深的水中,向着那人奔了过去。
那人犹豫了会儿,不知是该留在原地还是该逃走,不过很快他就用不着犹豫了。
轻卒押着此人又回到船上,而岸边原本警惕地望着战船的百姓们也已一哄而散。
“将军,将军饶命,小人是好人,好人!”
那人跪在船板之上,连连对着曾灿叩首求饶。曾灿笑道:“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晓,但你一定当过兵,我却是知道。”
那人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而且你还是一个精锐之士,不是被强拉入伍者。”曾灿又道。
“小人,小人……”那人回过神来,还待辩解。
曾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岸边这许多人,我唯独捉你,自是有十足把握,你也不必多说,现在我只想听你招供。”
那人脸色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之后,依旧辩解道:“小人真未……”
“你鬓角的痕迹可以看出,你经常戴头盔,而且戴的还是军官头盔。你看你走路的姿势,分明是经常骑马,在这江南之地,能经常骑马的人并不多。再就是你的口音,我在齐郡呆了那么久,如何听不出你口音中带着齐音?”曾灿拿起鞭子狠狠抽了此一人鞭,将其抽倒在地之后才道:“你还有何辩解的?”
那人脸露颓然之色:“这……这为何你都知晓?”
“为将者,不可不察细也。”曾灿将鞭子交给部下:“你还有最后的一个机会,若再不说的话,想来这鄱湖中的鱼不会拒绝你。”
那人脸色变来变去,好一会儿终于道:“将军说的不错,小人……小人有机密禀报,若将军答应不杀小人,小人便说与将军听。”
曾灿哂然道:“你与我讨价还价?”
他身边人立刻将那人揪起,直接把头按进了鄱阳湖之中。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的头才被放开,此时他已经灌入了好几口水,整张脸上涕泪横流。
“小人说,小人说……小人知道董相国……董伯予藏身何处!”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