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又问道:“诸葛先生呢,人在何处?”
在他看来,嬴祝既然下了命令,此人又已经连夜赶回,想来是完成了任务的。他唯一希望的是,此人是将诸葛瑜完整地带了回来,而不是将诸葛瑜杀死了。
“小人到了他的茅舍,未见其人,却得了一封信。”那心腹将诸葛瑜最后留下的信恭敬呈上。
董伯予有一目十行的能力,因此只是扫了两眼,便将信看完。
看完之后,他砰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
这一次案几真的翻了。
“竖子,竖子!”董伯予喃喃说道。
嬴祝的那个心腹听得心惊胆战。
董伯予的“竖子”自然不会是骂他,也不太可能是骂那位料事如神的诸葛瑜先生,那所骂之人是谁,可想而知。
以董伯予对待嬴祝的忠心,此时都忍不住骂出了“竖子”,他的伤心失望,可见一斑。
好一会儿之后,董伯予又叹道:“诸葛先生真神人也,惜哉,惜哉!”
象诸葛瑜这种人,哪怕不做实事,只是作为一位顾问放在身边,那也是益处极大的。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不能为嬴祝所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嬴祝已经将此人彻底得罪,这如何不让董伯予惋惜。
良久之后,董伯予瞧着那心腹,叹息道:“你来见我,所求为何?”
“只求活命。”那心腹跪下哀声道。
董伯予沉默了一会儿:“你且走吧,自此隐姓埋名,休要再为陛下所知,你的家人,我会照顾。”
那人面带苦色,但却也知道董伯予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致,当即跪谢之后离开。
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又听到屋子里砰的一声响。
董伯予恨恨地踢开挡路的案几,手执那封信,心中犹豫再三。
这信是千万不能让嬴祝看到的,若是嬴祝看到这封信,他决计不会再推行诸葛瑜的南征之议,而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与火妖联络上。
想了好一会儿,董伯予摇了摇头,然后振衣出门。
此时江南小朝廷处境艰难,哪怕董伯予这么讲究“礼制”的人出行,也是轻车简从,不一会儿,他便到了浔阳城中的行在所在之地。
此地夹于长江与甘棠湖之间,面积与咸阳的宫室相比自然是小的,不过在这浔阳城中,却已经算得上富丽堂皇了。
他可以不经通禀便进入行在之中,因此没有多久,便见到了嬴祝。
“老师这么早来,莫非是有事?”嬴祝见他到来,心底微慌,面上却堆着笑。
董伯予脸色铁青,伸手将一样东西掷到了他的脚下。
叮当的声音传入嬴祝耳中,嬴祝脸上的笑容僵了。
“陛下为何行此昏悖之事?”董伯予问道。
嬴祝看到了那块令牌,顿时明白自己安排心腹的事情泄露了,他收住脸上的假笑,沉声道:“老师何必明知故问。”
“诸葛先生的才华,陛下难道还不知道么?”
“朕就是知道他的才华,才非要他死!他身有才华,不为朕效力,难道说是想去为北逆效力么?朕欲行南征之事,他既然已经知道,却又不肯为朕效力,莫非是想要将消息泄露给赵逆?”
“南征之策,原本就是他所献,他若是对陛下怀有敌意,就不会献此计策!”董伯予道。
“他若忠心,便该为朕效死力,而不是在那里装模作样,朕亲自去请,他还不感激涕零!他以为他是什么,他以为他有几分本领,便可以视朕如无物么?他哪有半点将朕、将大秦放在眼中,他眼里只有赵和,他还在朕面前称那个逆纂为赵侯!”嬴祝也咆哮起来。
董伯予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手足冰凉,胸中气血翻腾而上,冲得他头痛眼花。嬴祝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时满怀怒意的嬴祝,转过身去背对着董伯予,犹自大声叫道:“这等忠心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心,他越是有才,朕就越要杀他!”
董伯予此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昏昏然中,他突然想到,诸葛瑜所留信件的后半段中,要他善自珍重爱护身体的话语。
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心中不禁在想,现在这一幕,是不是也在诸葛瑜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