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慈在历城之中呆了十余日,并无地方可去,所以除了与王五郎饮酒之外,便是四处游荡。
直到这一日,他与王五郎告辞之后,见没有人盯着自己,便匆匆回到学宫。
他找的人是曾灿。
如今曾灿,俨然是赵和在学宫的追随者与代言人,许多赵和不方便说的话语,都是经过他之口传出来的。
“你是说,王五郎那边终于露了一条消息,在历城之外,有管权的一处秘密坞堡,其中存有大最自义仓中盗卖出来的粮食?”曾灿听到这消息,眉头皱了皱:“他有没有怀疑过你?”
程慈有些无奈,他在赵和身边的时间,比起曾灿早得多,但因为办事不力,连曾灿这小子都爬到了他的头上。
他低声道:“他肯定怀疑过我,不过经过这近二十日,他对我的疑心几乎没有了。”
“那这个消息,是他主动透露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打探来的?”
“自然是我自己打探到的,他若主动透露给我,那必然有假。”程慈不悦地道:“我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曾灿撇了一下嘴,程慈就算没有蠢到那地步,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在曾灿这样的人心中,其实是有些瞧不起程慈的。
“此事我会禀报祭酒,如何决断是祭酒的事情,你把当时情形,细细说与我听就是。”曾灿还是不放心,又对程慈道。
这个消息确实是程慈打听来的,甚至可以说,为打探这个消息,他费了不少心机。
而王五郎对此却是并无所知。
“此事不知是真是假,我始终心中存有疑虑。”在赵和面前,曾灿禀报完之后道。
“你觉得,程慈反而被对方利用了?”赵和问。
“正是,我有所怀疑。如今局势大好,祭酒只要继续安抚学宫,待学宫能控制在手,再加上那两千护军,区区一个管权,还不是手到擒来?”
曾灿觉得,无论程慈所得的消息是真是假,都不值得为此冒险。
如今对着管权,赵和已经占据了优势,哪怕管权与齐郡府的小吏们相互勾结,但只要李果领着护军回来,再加上稷下学宫两千剑士,赵和手中控制着四千人,足够将齐郡府翻一翻了。
赵和坐在那儿思忖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无论那个消息是真是假,我总得去看看!”
“祭酒,不必如此,就算祭酒想去看,也可以让我替你去!”曾灿听了之后额头顿时冒汗。
“你不明白,若我不去,那个庄子里必然不会有任何证据,相反,若我去,那边才会有真正的证据。”赵和嘴角一翘:“有了证据,哪怕李果没有赶回,我也可以执此送给朱融,看他是不是还包庇自己手下的那群污吏!”
说到此处,赵和隐隐有些怒气。
在定陶时他就明白,齐郡各级官吏中不少人都卷入了义仓盗卖之案,甚至朱融本人也清楚,所以才会从学宫中抽调学子为幕僚,让他们去查案。但是,他的所为也仅此而矣,并没有对自己的部下们有太大的动作,所以那些贪官污吏们到现在还是逍遥法外。
只要掀翻管权,自然能搜到足够给朱融部下定罪的证据,到那时,朱融若还是不追究他们,赵和也不会和他客气。
“若是祭酒非要出去……学宫剑士,你准备带多少人?”曾灿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
“不宜太少,也不宜太多,太少不足以保护我,太多则鱼龙混杂,可能会有对方之人混在其中。你捡可以信赖的剑士,有三百人足矣,我结硬寨打呆仗,这三百人守到援军来总可以。”赵和别有深意地道:“毕竟管权能够出动的人手也不多,他在历城之中的人,我们都盯着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祭酒,我还是要劝你一次。”曾灿又是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道:“此时祭酒不宜离开学宫,毕竟这里……还有可能会有变化。”
他所指者,就是学宫山长孔鲫。
哪怕此前被赵和弄得灰头土脸身名俱毁,但孔鲫毕竟在稷下学宫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博士教谕之中还是在剑士之中,都有相当的影响力。赵和在这里,他的影响力就发挥不出来,可是赵和真的出了学宫,那么就没有别人能压制住孔鲫了。
“无碍,韩胜与庄涵,都不会坐视到手的东西飞掉。”赵和摇头道。
在赵和的计划之中,庄涵是形上院院正,韩胜是形下院院正,道家与法家的利益并未受损,他二人甚至可以说更进了半步,因此,他们不会允许孔鲫重获权力。更何况,赵和手中握有朝廷大义的名份,稍有点眼光的,都知道跟着孔鲫走是死路一条,唯有站在朝廷这一边,才会有出路。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诸多方面也都考虑得很清楚,曾灿只能应了一声。
虽然他心底还是觉得,赵和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出城查看那个庄子,但既然赵和已经做出最后决定,依他与赵和当初达成的协议,他也只能努力把自己的事情去做好。
毕竟,唯有赵和,才能让兵家学说在学宫中成为儒道法之外的第四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