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勇正在琢磨这事,忽然听见角门那边,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匆匆而来,由远及近。
不用转头去看,他马上猜到,来者便是自己的师弟,当然也是他最好的朋友——真远。
果不其然。
隔着老远,真远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师兄!我找你好苦!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魏大勇这才循声望去,就见真远两手空空,正迈着大步,风风火火朝自己奔来。
既然手里没有东西,那么,只能够放在袖子或者怀里的,就不会是太大或者太重的物件。
真永打趣地笑骂着说道:“你既立志要成为住持,就该气定神闲,言行得体。你说谁个住持,会这般咋咋呼呼?”
说起来,真远有一个执念,坚信迟早有一天,自己终究会众望所归,成为庙里的住持。
不过这事他只对魏大勇提及,外人不得而知。
两个人私下里说话时,魏大勇经常拿这个事情取笑他,真远也不以为意,反而信誓旦旦地说“有志者事竟成”。
“咋咋呼呼那又如何?我年方十六,人不张狂枉少年。等成为住持那天,多半已经六十高龄。到那时,我再稳重不迟。”
真远一边答话,一边加快脚步,转眼间就到了魏大勇面前。
魏大勇手往前一伸,问道:“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真远也不卖关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献宝似的交到师兄手里:“瞧,你大哥的来信!是一位香客帮忙带上山的。”
魏大勇自幼上山入寺,而魏大壮一直在家务农,直到几年前才跑去从军。
在魏大勇的印象里,自打自己当了和尚后,兄弟二人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只手。
不过俗话说得好,亲兄弟心连心,打断骨头连着筋。
兄弟二人见面机会不多,但彼此感情不错,每年都有好几封书信往来。
这些信件,都是通过居士或香客,帮忙从山下镇上的邮局收发。
一看是大哥的来信,魏大勇心头一喜,当即拆开信封,将信纸打开捧在手里,逐字逐句细细观看。
真远知道魏大勇的哥哥魏大壮,是國军某部的一个连长,听说驻地是在晋省一带,手底下一百多号人,大小也算是个长官。
他在一旁追问道:“师兄,你哥在信里,跟你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呀?”
魏大勇没有答话,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跟大哥以往的来信大不相同,也跟真远嘴里的“有趣”二字,完全不搭边。
往常的信件,魏大壮很少提及部队方面的事情,都是先问候家人几句,然后问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最后让他给爹娘捎口信报个平安,诸如此类。
不过这封信只提国事,不谈家务。
信里说自去年“七七事变”之后,鬼子兵来势汹汹,兵分数路,侵占了中国大片的锦绣河山。
鬼子仗着兵强马壮,武器精良,在几次大会战中,都取得了很大的优势,上海失守,南京沦陷。
然后信里提及他所在的部队,接到调令,已然开赴前线,即将与鬼子展开正面作战。
又说此番征战,必定九死一生,而他本人,亦已抱定必死之心。
然,小鬼子欺人太甚,我辈堂堂中华七尺男儿,炎黄子孙,就算战死沙场,也要拉几个鬼子兵垫背云云。
最后,魏大壮在信中写道:“值此国运艰难之际,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乃军人分内之事。为兄放心不下的,惟有家中二老。为兄此行,极可能一去不复返,今后恐将无法在父母膝下尽孝。若万一发生不忍言之事,盼吾弟能代兄尽孝,还俗下山,照料好双亲。言已至此,各自珍重。”
纵览全文,信中慷慨激昂之情,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