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成年男子居多的流民团伙,大多穿着破烂的土布衣衫。即便眼下已是寒冬天气,他们中依旧有许多穿着单衣,露出大面积溃烂皮肤的人。这些人佝偻着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拼力前行。
大多数流民,都背着布袋或者竹筐,手中撑着一根竹竿......这是防备自己被野狗叼走的最后武器。
随着护卫头目吴迁吴四爷一声响亮的唿哨,商队全体护卫顿时刀出鞘,箭上弦,引马护住了车辆。
“行行好吧,老爷,赏一口吧!”
就在两股力量交错的一瞬间,无数双黑色手臂林立伸出,流民们满是皴裂皮肤的脸庞上,只有眼白泛出了人色,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给老子让开!”
下一刻,护卫外号叫和尚,另一个叫哑巴的两员猛将,手持木棍和马鞭,吆喝连声,靠着高超的控马技艺,连冲带砸,硬生生将试图阻拦车队的流民给打散开来。
这一个回合过后,流民顿时认识到了实力差距,让开了道路。
于是,双方......商队一方在高度戒备中,和流民团队缓缓交错而过。
吴法正站在移动的车架上,一手拉着货绳,另一手持着一根铁尺,冷冷看着脚下那些或乞求或仇恨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怜悯之态。
在这个时代能活到成年的北方人,哪怕是富家公子,对于流民的可怕也是从小就耳闻目睹的。
这种时候,但凡应对不好,那可就不是丢一点财物的问题了。
商队刚才倘若稍稍有一分软弱,让这些流民鼓噪起来,那毫无疑问,下一刻就会遭受围攻。他吴法正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路边碎骨......衣服被扒掉,皮肉因为细嫩而被下锅煮了之后剩下的那种骨架,上面还有残留的牙印。
所以吴少爷这一刻丝毫不敢大意,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敲碎某个人的脑袋。
就这样在全力戒备的状态下,商队全体绷紧神经,用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和流民大队交错开来。
扭头看着渐渐远去的黑影,吴法正这才松了一口大气,坐回了车尾。
这个时候,吴法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很久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在路上见过流民和饿殍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吴法正回忆起来了:“去岁下了江南,便再也没有见过路倒尸了。”
就在吴少爷回忆连篇时,车队总管吴掌柜却招手示意吴迁过来,然后附耳在其耳边说了两句。
吴迁点头领命后,准备了一下,然后便带着和尚和哑巴两个哼哈二将,三人三马,长刀出鞘,反而回头追上了流民队尾。
看着木然转过身的流民,吴队长一挥手,两个包袱被扔在了马前。
下一刻,包袱散开,黄色的杂粮馒头骨碌碌在雪地上四散滚将开来。
迎着缓缓走过来的人群,吴迁扬声大喝道:“听好了,由此地东行三日,便是霸州城。到了地头,有那海东曹大帅赈济尔等。曹大帅仁义无双,定教尔等吃喝不愁......拿了干粮便速速去投奔吧!”
喊完最后一个词,吴四爷便扬刀打马,掉头追上车队,稳稳护送着大伙与流民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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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处穿越者在各地的开埠区域,政宣系统都是最早进驻该地区展开工作的部门。
即便穿越众里面大多数都是底层屌丝,但终归还是有不少明白人的——意识形态方面的斗争,从来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年下来,深层次的理论虽说还没有(穿越众自己都整不明白),但一些肤浅并且容易起效的工作,文宣系统还是做了不少的。
譬如说:广告软文。
现如今,凡是从天津出发,去北中国各地做行商的队伍,但凡遇到流民,多少都会像方才车队所做,给流民宣讲两句。
盖因这些流民迟早都会落到曹大帅手中。到那个时候,如果负责政审的部门发觉某某商队没有替曹大帅扬名......那曹大帅肯会很生气,后果......
没办法。刚才护卫队最后的骚操作......都是各地商人和“天津商贸总公司”互相“磨合”了几番后,才终于“顿悟”到的“默契”......有点像十七世纪的404,看不见摸不到,但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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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拨流民开始,接下来的日子,车队开始频繁遇到路边骷髅一般的饿殍尸体和大队的流民。
而义鑫隆车队则仗着护卫力量强大,一路上有惊无险,终归在四日后,赶到了定兴县城。
定兴是河北大县,有名的拒马河穿县域而过。接下来,商队过了定兴,就距离太行脚下的易县不远了,最多两三日行程。
于是车队没有停歇,只在定兴过了一夜便开拔,出城沿河北上,目标易县——这里由于地型关系,车队必须先沿着拒马河北上,绕过一处河湖后,才能西行去易县。
然而当天午时,就在车队于路旁歇脚打尖时,吴迁吴队长却悄悄来到吴掌柜这一摊,脸色阴沉地扫视了吴掌柜和吴少爷一眼,低声说道:“大掌柜,咱们被野狗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