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元大步走至温体仁面前,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小人参见宗伯,并代我家将军给大人问好。”
“快免礼。”
此刻的薛海元身份等同于曹将军,是平等的全权谈判代表。所以别看来人只是个白身,但是温体仁必须将对方当作曹川本人来对待。
将这个一口怪异语调,市井小民打扮的汉子亲自请进自己的小书房后,温体仁对站在一旁微笑的罗礼士点点头,后者知趣一拱手就闪人了——老罗今天很忙,他还有另外一家关系要跑呢。
而在温体仁的小书房里,互相都知道时间紧迫的双方已经关上了门,开始了正式商谈。
首先是情况通报。
今早到达罗府后,队伍里的通讯兵已经用电台和各方取得了联络,所以薛海元出门前已经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我家将军已于昨日同孙承宗马世龙碰面,眼下各路人马报功的奏章已在路上。”
薛海元在这里故意说错了时间,其实曹总兵和孙承宗的奏章这会还在写呢,最快下午出发。不过这样说也是必须的:他没时间再给温体仁科普什么是无线电报,所以必须将时间提前,以便留出来快马报信的合理解释。
“不过小人这里有将军画押盖章的空白文书。若是宗伯有意,便可一蹴而就。”
说到这里,薛海元从怀中掏出了两份空白文书和一封信件。
温体仁面无表情地拿起文书,看了看上面的印章和押记。这之后他起身出门,唤来门外候着的一位清客,低声耳语几句后,清客领命而去。
重新进屋,温体仁依旧沉默不语,先是看信。
信件上的内容虽说不是很露骨,但是当事人一看便知:就是曹总兵表示愿意和温尚书结盟的内容。
看完信后,温体仁终于微微点了下头。假如说这封信上的签字画押是真的话,那么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某种结党营私的把柄了。所以此刻心中充满了疑惑的老温,终于消减了一些怀疑。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老夫如何得知?”
放下信后,温体仁终于问出了他最大的一个疑问:你们突然跑来搞这样大一件事,该不会是玩老子吧?
“此事端赖宗伯决断。”薛海元微笑着说道:“大人,从三屯营出发的信使,正一路上露布飞捷,大约是明日,至迟后日就会冲进午门,给皇上一个大惊喜。”
“若是这点险都不敢冒,那也枉费我家将军一片苦心了。”
温体仁听到这里,起身在屋中缓缓踱起步来:他要权衡利弊。
整件事的流程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温体仁愿意冒这个险,那么他现在就可以模仿曹川的语气,在空白奏章上写一篇妙笔生花的报功文章。最关键的是,在内容上将自己也塞进去,不需要浓墨重彩,只需要淡淡提一笔就OK。
然后这封奏章就会由薛海元派人拿去城外等候,待曹总兵派出的信使到来后,奏章就会出现在皇上面前。
当然,以上只是基本操作。真正的杀招在于温体仁提前得知了前线信息——既然其他人还不知道,那么温尚书完全可以和穿越众对好口供,在今晚或者明日一早就提前跑去皇上那里报喜。
这可是天大的隐性功劳。
第一个跑来告诉皇上爆炸性好消息的人,对于登基以来就生活在北虏威胁中,不久前还差点被抄了老窝的崇祯来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么这件事如果是假的会怎样呢?
他温体仁会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是肯定的,影响到当前已经进入白热化的入阁斗争也是肯定的。
当然,比起成功后获得的巨大收益来说,这点风险说起来还真不算多。
无非就是他温体仁轻信了别人的谣言,跑去皇上那里放了个大卫星而已。说到底也没有给朝廷造成什么危害,反倒给同僚添了一些笑料。
另外,根据温体仁对皇上的了解,即便是他放了空炮,崇祯也不一定就对他产生什么坏的感官——可怜臣子想胜利想疯了,和朕同病相怜。
到了这时候,剩下的就是真假鉴别了。
经过一番综合考虑,温体仁又将罗礼士这条线上的人仔细分析了一遍,最终认为,对方实在是没理由编出如此拙劣,破绽百出的一个谎言来欺骗他一个礼部尚书。
要知道这个谎言最多一两天就能拆穿,就这点时间,也不可能对他入阁的竞争对手产生什么关键性的利好。
在屋中踱步的温体仁渐渐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决定要干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