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华容道(2 / 2)

旅明 素罗汉 4927 字 2021-11-17

就在他下令暂停时,身后的信报来了:山口的明军已经纠结起大队冲了两次阵,断后的牛录顶不住了。

硕托淡淡地道:“退后,放明狗骑兵过来。”

当日午后,由祖大寿率领的3000骑兵,顺利突破了阻拦。之后,明军在距离三屯营还有20里的山路上,却遭到了硕托亲领的1000后金骑兵正面迎击。

已经没有了退路的鞑子,穷凶极恶,人人奋不顾死,将祖大寿部杀得屁滚尿流,山路上留下了超过500具尸体。

刚刚攻下遵化,站在城头正准备吟一首打油诗装个逼的马回回,于是目睹了关宁铁骑狼奔豕突一般从山口逃将出来。

明军大部队当即以遵化为中心,摆开了八门金锁阵:看来硕托这厮要杀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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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退祖大寿后,硕托获得了珍贵的休整时间。

等到天色将将入夜,早已焦躁不安的鞑兵便又开始了清路工作。

这一次旗下大爷们学乖了。

他们将缴获的马匹和自家匀出来的马匹合成一队,然后由清道夫们牵着马匹走出一条直线——马匹在左手边,就是一堵用来挡子弹的活动城墙。

这个方式很有效。

虽说城头上少数几个有夜视仪的人及时开枪阻拦,但是子弹只能打死马,打不死清道夫。

就这样,排成一条直线的清道夫,终于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了对手可怕的远程火力。现在,硕托部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修路了。

后半夜四点钟,一条十米宽的走廊终于被清理了出来。随着骑在马上的硕托一声令下,排成四排的骑士开始默不作声地穿过了这条短短的死亡之路。

过程很安全,城头上的守军仿佛知道子弹没用了一样,在这个关键时刻,任由鞑骑从面前经过,一枪不发。

一直到上千名鞑骑排成的队列全部进入“安全通道”后,迟来的杀手终于到了。

先是炸逼。

在前锋刚刚跑出安全通道几十米后,路边一颗伪装的树干上,穿越众的最后一个TNT匣子炸了。

惊天巨响伴随着升上天空的火焰,令远在遵化的明军都听到了动静。

同一时刻,M2机枪终于开始发威。排成四列队形的鞑骑给了M2最佳的扇形射击角度,黑夜中耀眼的火鞭,将三屯营正面的鞑骑纷纷扫倒。

杀招不止于此。

大爆炸过后不久,一列举着火把的骑兵,就从安全通道侧前方的山谷中杀了出来——这是前两天派回去押送俘虏的一百名飞虎营兵。

刚好赶上这一场战斗的飞虎营士兵,举着马刀,将蒙头转向的鞑子速度砍杀了一通后,一个呼哨,全体又跑进了三屯营......挥挥手,留下了百十条人命。

M2机枪在打完一个弹链后,老规矩,停了。

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时间内,硕托部损失了上千人。事后清点损失,还能上马骑行的,只剩下了500人。

从清点完人数这一刻起,硕托就愣愣地坐在接官厅里,一言不发,对着头顶的星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任谁遭遇到这种超出自身理解能力的打击后,都会对命运产生怀疑。

这一套黑夜中的连招,彻底将硕托部打到了崩溃。

于是贝勒爷就这样一直在亭中傻坐,也没有发布任何指令。哪怕到了第二天天明,贝勒爷依旧没有动作。

直到正午时分,稍稍缓过元气的手下来报告:明军大队又一次沿着山道攻了过来。

听完报告后,贝勒爷这才起身,一边示意手下帮他着重甲,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上马,继续冲,死了算求。不冲的话,被明狗抓住,可就是凌迟了!”

剩下的500人当然明白贝勒的意思。他们太清楚自己在明国做了多少恶,所以到了这时候,大伙都赞同贝勒爷的意见:或者死在冲锋的路上,或者回到辽东,再无别的选择。

于是,陷入绝境的硕托部,在4月3日正午,最后一次发动了死亡冲锋。

城头上那可怕的枪声大合唱随之响起。

然而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硕托骑在马上,专心致志,轻盈地操控着胯下骏马跳过一具具尸体,根本没把那些在面前飞舞的子弹当一回事,就仿佛这些火红的弹头不存在一样。

或许是冥冥中暗合了躲避子弹的要旨:越怕子弹,越招子弹。所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贝勒爷,此刻居然在密集的弹雨中奇迹般地一路穿行,包括他胯下的马儿都神勇异常,直到穿过这条死亡之路后,贝勒爷都毫发无伤。

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骑兵再从山谷中杀出,硕托在躲过弹雨后,又往前跑了几百步距离,发现子弹终于离自己远去了。

逃出生天的第一时间,硕托往后看了看,跟他一同逃出来的还不足50人。

之前整整2000人的队伍,一直在和大明二十万大军对峙的2000旗下精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葬送在了这支魔鬼一般的敌军手下。

更加令硕托不能释怀的是,他除了知道对手的官名姓氏外,居然连士卒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隔着几百步距离打了个全军覆没。

“定要回去禀报给大汗,明国多了一支劲敌!”

一旦逃出生天,刚才那种超然物外,生死看淡的心态就没有了。硕托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最该做的事:把消息传给大汗。

秉着这样的心思,硕托一马当先,急令残存的手下加速行进,残队疯狂向永平方向跑去。

下一刻,转过一个山坳后,贝勒爷却紧急拉缰,胯下马儿人立而起,长嘶不止。

山道的对面,密密麻麻堵满了人马。

打头的是一排穿着花衣的人。

硕托现在终于知道三屯营城头上那伙人长什么样了——对面这些花衣人的身后,同样立着曹大总兵的将旗。

双方对持了几秒钟后,对面那一排花衣人中,唯一穿着明国军将服色的一位中年人,侧身对着花衣人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刻,花衣人中体型最宽厚的一个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贝勒爷,今儿这妥妥是一出华容道啊!?贝勒爷,方才有没有大笑三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