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停在船厂,老实人于承德就带着船员们去搬燃料了。什么燃料?青鱼号。
除了一点应急用的煤炭外,机帆船上日常用的燃料都是木料。所以说,人都是会变的:理论上已经被港务局收购的青鱼号残骸,最近又成了一个老渔夫心心念念的情怀之源。反正废料场破船不少,沾点公家便宜也没人管......
于某人一边打着看望老伙计的旗号,一边公然把老伙计的残骸就这么搬到了新船上,然后再把老伙计彻底劈碎,以便下次出航时用起来方便一点——这么多天过去,老伙计也被太阳晒得差不多了,刚好合用。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即便是婴儿形态的资本家,那也是资本家,毛孔里也是流血的。
可怜一个千里迢迢跑来大员投奔髡人的老实渔民,就这么迅速蜕变成了一个老赖,所以说,第一桶金都是带着原罪的。
......
月光如洗,碎银般撒在大员港外的海面上。伴随着一阵阵海风吹过,银鳞般的波涛起伏不定,与此同时,漂浮在海上的帆船也在随波逐流中。
“哦,上帝,那就是传说中的‘光城’吗?这真让人惊讶。”阿隆索·德·罗哈斯·巴尔加斯站在船头,一边用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堡,一边惊讶地说到。
阿隆索是一位留着大胡子的葡萄牙贵族。他的祖先是著名的阿隆索·德·罗哈斯骑士,其人曾经在13世纪跟随阿拉贡国王攻打盘踞在瓦伦西亚的北非摩尔人(穆四林),所以在阿隆索那隐藏起来的长长一串本名中,“罗哈斯”这个荣耀的贵族姓氏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身为澳门市议会的资深议员,阿隆索这次是受市议会委托,正式来大员和这里的主人建立外交关系的。
而此刻的阿隆索,正在午夜的卡斯凯什号武装帆船上眺望着大员岛上的皇城。
卡斯凯什号是一周前从澳门出发的。按照向导的规划,船只先是乘着南风北上去了厦门,然后从厦门港跟在几条戎克船身后渡过了海峡。
由于沿途灯塔的存在,所以船队一路上没有受到多少困扰,卡斯凯什号于9月底的一个午夜,顺利抵达了大员。
通常情况下,船只在黑夜中来到近岸地带的时候,是不能轻易移动的:谁也不知道前方有没有礁石和暗滩。
但是由于那座发出明亮光焰的城堡的缘故,带路的几艘戎克船很快便参照城堡和大员航道口的灯塔算出了自己的位置,于是那几艘戎克船就在黑夜里一股脑的冲进了大员航道,扬长而去。
留下了不明路况,大而笨重的卡斯凯什号在航道口外吹风。
好在即便是黑夜,这里也不孤单。一艘通体被涂抹成大红色,发射着明亮光柱的交通指挥艇很快便靠了过来。
光柱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对着卡斯凯什号乱扫,强烈的光线让被刺到双眼的水手们惊呼起来。讽刺的一点是:人们并没有吼出异教徒和魔鬼这些词眼。毕竟在无边的黑夜中出现白色光线,是符合圣经中各种圣洁场面出现时的描述的。
下一刻,交通艇上发出了巨大的人声。
葡萄牙人既然是从澳门出发的,那么船上自然不会缺少中文翻译官。翻译官大声回话后,交通艇上很快就传来了指令:原地等待,明日一早再进港。
排水量为350吨的卡斯凯什号在这种情况下是相当笨拙的,与其冒险在灯光指引下进港,不如明日一早再说,左右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卡斯凯什号的舷梯上就有短头发的引水员登船。阿隆索议员尽管这之前已经从商人们的嘴里得到了不少信息,但是依旧在进港的时候看花了眼。
接下来就是复杂的驻泊过程了。卡斯凯什号首先停泊的,是紧邻着航道出口的北线尾岛码头。
所有短期驻留的外来人员都会在北线尾岛上待着,这样会极大的降低卫生部门的防疫压力。卡斯凯什号上的大部分船员在这里就下船了,他们很快就会喜欢上这里的——海盗酒吧的朗姆酒,音响舞台,钢管舞娘早已在东亚水手之间闻名遐迩了。
这之后卡斯凯什号又被交通艇拖带到了台江对岸的赤崁码头区卸货。
因为澳门和大员之间的贸易并不互补,所以葡萄牙人为了这次的外交行动,也是费事筹措了一番货物的。
好在澳门就卡在珠三角咽喉,只要有银币,想要临时筹备一些“粗货”也不难。所以当阿隆索特使出发之时,卡斯凯什号已经按照商人们的建议,装满了稻米,水牛皮,粗铁料,煤炭这些据说是在大员比较受欢迎的货物。
当然了,各国商船和大员贸易时用来填补贸易逆差的银币,卡斯凯什号上自然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