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无为州而不入,慕容寒山在山野间渴饮清泉,饿了便摘些野果子吃,口中馋了,便猎些野味吃,很多人传言,内力练到一定的地步,就可以不用吃饭,达到辟谷的地步,但慕容寒山却知道那不过是愚夫愚妇杜撰出来的传言。
民以食为天,百姓终年为一口吃的或者一口更好的吃的而奔波劳碌,所以才幻想出有不用吃饭便能一直活下去的修道之人,但人不食便无力,无力不止是没有外力,而且内力也会受到损害,所以慕容寒山不但吃,而且吃得十分讲究。
他绝不委屈自己,却也从不作践自己,只要饱了,就决不再多吃一点。
也许他能在练剑上做到极致,就是因为他会从这些毫不着眼处保持着极致的自律。
昨日和汪九成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醉饮,如今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件荒唐的举动,此后再不会发生,而昨夜的荒唐举动,更是他偶然的放纵,更是可一不可再。
一之谓甚,岂可在乎?
慕容寒山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只为剑的男人。
这一日,他来到南阳,他打算从这里取道郧阳、兴安然后过汉中,经陇南,再折而向北,然后沿天水定西向西域赶去。
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陕北义军最盛,到处是朝廷军和义军相互厮杀的战场,慕容寒山虽然不惧,但也不喜欢惹麻烦。
南阳因为旱灾之故,已经变得十室九空,昔日繁华的城府已经变成了没有什么人气的死城。
幸而如此,义军和朝廷军才不至于将此看成一块肥肉来争夺,慕容寒山不知道的是,义军已经从这里掠夺过,却并没有搜到多少粮草,再加上旱灾导致的城中缺水,此处实是不宜久留之地,因此义军便放弃了这里,朝廷军出于同样的考虑也是一样,虽然衙门还在,但守城军却已经全都被抽调走。
慕容寒山进了洞开的城门,几名饿得皮包骨头的孩童跟在他身后乞讨,慕容寒山一人给了他们一块铜板,可是他却想不到此举却给他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有成人也跟在他身后乞讨。
看到这些人满含期待的眼光,慕容寒山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施舍粥饭的粥厂么?”
一名饿得如同枯骨的男人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有是有的,只不过官老爷说他们现在也吃不饱肚子,所以每次都只能提供一百碗粥,一百块馒头,我们这里有一两千吃不上饭的人,那些馒头和粥根本就不够分的呀。”
慕容寒山看着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沾满的桃花汁液,想起自己昨天日夜的风流快活,而同一时间这里却有着这么多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这种强烈的对比,更是体现出了这世道的荒唐,他早已看出南阳城中官府已经弃守,守城官兵都已经撤离,他说道:“大家跟我一起去衙门,我倒要看看官老爷是否真的自己都吃不饱。”
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奉劝他:“就算他们能吃饱又怎的?他们可是官老爷啊。你孤身一人前去,衙门里的官差如狼似虎,我们也没有力气去帮你,我看不如算了吧。”
慕容寒山道:“你们若是怕事,可以在衙门外远远地等着我,衙门里若是有米有粮,我会让他们拿出来给你们吃的。”
这些人都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纷纷问道:“偿若你被打死了怎么办?”
慕容寒山笑道:“如果我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打死,我身上的银子和衣服以及这把剑就归你们了,你们可以拿去换粮食,如何?”
无论怎样,他们都能得到好处,一行人包括孩子将信将疑地跟在慕容寒山后面向衙门走去。
来到衙门外,慕容寒山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里面的官差就会有所准备,眼下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如自己贸然闯进去,偿若他们在喝酒吃肉,定然来不及掩饰,慕容寒山回头看到那些饥民远远地站在街口不敢靠近,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生的畏惧之心,慕容寒山暗叹一声,纵身越墙跳进了衙门。
一个瘦小的男童嚷嚷着:“他会飞!”
其他人见慕容寒山本领高强,对他的信心又增强了不少。
慕容寒山进了衙门的院子,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守之人,他信步向里面走去,衙门大堂里已落满了灰尘,墙角也结着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升堂了,现在身处乱世,到处都吃不饱,谁还有闲暇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是是非非?
来到后院,慕容寒山在一间大屋里,看到了官老爷的一家以及四位“如狼似虎”的差役,他们围坐在一口大锅前,锅中是稀汤寡水的米糊,官老爷福缘不错,有两个夫人三个孩子,再加上他和这四名差役,十个人每人端着一个碗,碗里所盛就是这稀粥,大人们的手中还拿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灰乎乎的草当做菜吃。
慕容寒山无由地感到一阵心酸,想不到在这里,他还能遇到一位难得的清官。
其实也不难理解,此时此刻,就连朝廷都已经放弃了南阳城,若是一位贪官,还不早携着家眷去其他地方逃难去了?
官老爷见到慕容寒山,微微一笑,笑中透露着苦楚和无奈:“这位朋友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喝碗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