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仍在进行,一股淡淡的纸墨混合的香气弥漫了全场。
考生们在笔走龙蛇,成化皇帝已经先撤了,留下监考官们足够了。
成化皇帝很忙的,要绘画,要赏花,要蹴鞠,要下棋,还要欣赏宫女们新排的歌舞。
总之各种有趣有益的活动在等着他,就不奉陪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内待通报。
作为成化皇帝的生活大管家,梁芳梁公公今天居然罕见地没有陪在皇帝身边,而是自告奋勇地留在了奉天殿,一来作为监考,二来作为传声筒。
前后仅用一个时辰,方唐镜便在草稿将这篇策论草稿写好。
可即便是草稿,按制也是要存档的,因此方唐镜绝不马虎,尽力做到效果完美。
草稿整洁,每一个字都如活过来一般,而从整体看上去,便有一股潜渊龙腾的气势几欲挣脱纸面腾然而起,在这次的殿试中,方唐镜的书法经过厚积薄发,又有了进步。
单单以书法而言,此时在座诸生能与之比肩者不出一掌之数!
方唐镜快,别人也不慢,此时在座的考生也都基本写好了稿子。
众监考官看着这批考生,发觉这届考生颇与往届不同。
往届殿试,这个时辰考生大都还在苦思冥想,写写停停。
这届倒好,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下笔如有神,完全停不下来的节奏。
考官们偶尔会巡视一下考场,顺便看看这些考生都写了些什么,如此兴奋?
巡视了一遍之后,大家对这次考生们答题的内容心里都是有了一些底。
梁公公随大流的偶尔巡视一番,路过方唐镜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朝着草稿看了几眼,将开头的几个句子印脑里,然后又走到另一边四处看看,很尽职,实则也很悠闲。
怀恩公公同样也巡视了数遍,他最上心的还是方唐镜,他对这个年轻人相当好奇。
方唐镜做的那些事,他都派人查过,尤其是乡试和会试的文章他更是看了又看,可越是了解得深入,怀恩公公就越发地发现,自己越不了解这个年轻人。
越是如此就越是好奇,怀恩公公就更想看看这小子殿试会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来。
“欲求治国之道,必先明亡国之道!方可言治也。
臣观史常自问,唐玄宗,隋炀帝,亡国之君乎?
君非甚暗,孤立而扬弊甚多,臣尽营私,结朋党而公忠绝少也。
百姓之惨烈,言之者多,心忧者少,人情弊于其所不见,燕雀处堂,亡国之因种也……”
怀恩公公当然不能在一个考生面前停留太久,所以也只能记住一个开头。
可即便如此,这个开头也让怀恩公公震撼。
他在意的是开头两句:欲求治国之道,必先明亡国之道!
这个观念可谓是振聋发聩,前所未有。
虽说大家都知道“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但如此清晰明白地把治国和亡国统一起来论述的,还是第一次。
怀恩公公感慨,这年轻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总能从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看问题?
梁芳公公此时也在感慨,他在意的是“燕雀处堂”这个词,呵呵,很好很好,年轻就是好啊!
千万不要以为梁公公不学无术,梁公公当年可是内书房里的学霸。
只因他这些年来把精力都放在挖空心思伺候皇帝吃喝玩乐上面去了,效果显著,以至于人们产生了这厮是个不学无术的佞幸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