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微微一笑,又问:“庆云伯此言,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我……去,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庆云伯此时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姓何的莫非有病?
驴唇不对马嘴,老子说东你答西?
老子这时候能说是出于私心么?
庆云伯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出于公心。”
“很好!”何侍郎拱了拱手道:
“如此,便请伯爷先交出城里的三家盐铺,两间铁器作坊,一间钱庄,交割完之后再跟本官讨论祖制之事可好?”
“你……你……”庆云伯那里知道何侍郎挖了一个如此巨坑,顿时噗通一声摔得鼻青脸肿,说话已经完全不知所谓。
庆云伯数挠盐法,插手官营盐铁牟利,几乎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秘密,此时何侍郎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将之敲得满地找牙。
“胡说八道,哪有此事。”庆云侯此时又气又急,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凭声音大抵赖了。
但他如此窘态,是个人都知道这货被人戳到了痛点!
自取其辱!
所有人都象是看小丑一般看着庆云伯,太不经打了,就这,还想染指朝政?
就连成化皇帝也是以手抚额,这败家玩意,真的是自己的舅舅吗?太丢人现眼了!
“陛下,臣之所以有此提议,实则便是因为盐铁本国家专营,然则天下蝇营苟且之辈何其多也,侵占公器为一已私用,肥已害国,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矣!”周侍郎慷慨陈词,唾沫星子溅了庆云伯一脸。
深吸了一口气,周侍郎继续狂喷道:“既然公器为私人把持,何不将之还之于民,公平公开市之于众,得利者,天下百姓也,受损者,蠹虫也……臣请开放盐铁银矿……”
庆云伯一脸唾沫,擦都擦不完,他哪里会想得到情势急转直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原以为自己急皇帝之所急,凭借背后的天威,完全足以力压何侍郎,捞取到足够的政治声望。
谁知道事情完全不按剧本进行,从过程到结果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现在连怎么输的都一头雾水!
他实在想不通,像何侍郎这样的人,难道看不清自己背后有皇帝撑腰?凭什么就敢打自己的脸?
庆云伯忽然感觉,自己与政治人物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事实上,庆云伯虽然是土包子,但也不是一昧地混吃等死,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尤其是年近六旬的太后姐姐还能替周家撑场子多久,万一哪天那啥了呢?
更何况又“恰好”听到府里清客说了一通大道理,分析这金玉街的利弊,点明了皇帝是绝对不乐意看到盐铁之利易手的,东厂一失,皇帝每年的损失少说也在百万左右。
庆云伯联系到成化皇帝一直以来的表现,深深地叹服这位客人言之有理,总之,周伯爷是想趁这个机会帮皇帝分忧的,同时也捞一点政治资本。
于是便信心满满地请人写了这本奏折.
只要摆平了皇帝的烦心事,自己就算在庙堂上竖起了自己的旗号,自然有人哭着喊着过来投效。
比如传奉官一党,此时正惶惶不可终日,自己的大旗竖立起来,这些人还不赶紧屁颠屁颠地跑来投效?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太过骨感,周伯爷不仅“王霸之气”没法子侧漏出来,还被人摁住了脸狂扇,这简直就是人间悲剧,为自不量力者戒也。
周寿周伯爷毫无疑问是奸佞小人。
相应的,奸佞小人反对的清流都要支持!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于是,开放盐铁银矿买卖就成了百官共识。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逆了百官的共识,只好点头同意。
不过怀恩公公终是老成谋国,只答应先行在直隶省内试点,见到成效后才可向全国推广。
群臣自然是全票通过,大家拍手相庆,清流又一次战胜了奸佞,咱们绝对不是想着要抢先收购城南那些地皮。
这等与民争利的心思,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