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也不急于回京了,便就近在三道沟村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庄户住下。
一边开始写奏折,一边思考着如何联络同道的事情。
什么海图海禁的事情与扳倒东厂比起来,简直是弱爆了好不好。
上天在关掉刘大人烧海图名扬天下这道窗的同时,给他打开了扳倒东厂的这扇门。
大事若成,刘大人的名声必将载入史册。
而与此同时,北京城里,东厂衙署前,因刘大人一事已乱成了一锅粥。
东厂喊起了撞天屈,赌咒发誓地说自己没派人拿过什么刘大夏刘小秋,谁信?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失踪就失踪,谁信?
你当众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么?
而且最可恶的是,面对众人的质疑,东厂不是摆事实讲道理,而是无理打压,将讲道理的众官员全部暴打了一个遍,当真是人人鼻青,个个脸肿。
“打得好!”头发花白的老御史刘允中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拣起自己掉落的门牙高高举起。
“老夫自束发受教,因背不上书被私塾的夫子打过手掌,因顽劣被父母打过后背,后来为官,因直言被先皇打过廷杖,自此之后再未被人打过。
哪怕是当年随先皇征土木堡,与鞑子血战,也未曾受此重伤。想不到啊想不到,今日只是直言说了一句‘放人’便被人打得死去活来,老夫倒是要问问,这还是不是我大明的乾坤?
吾皇圣明,多次下旨广开言路,吾辈何辜,只因问了一句话,便被人打落了门牙,这到底是吾皇治下的天下,还是东厂之天下?”
刘老御史一只瘦骨嶙嶙的手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绝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胸中不平之气冲溢而出,气冲斗牛!
“没错,杀了我何德淳,还有千千万万个何德淳站起来,狗贼,有种你杀了我!”
“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阉狗,本官就站在这里不动,有种你就杀了我,皱一皱眉头,我王字倒过来写。”
打是打不赢的,众人十分明智地把战斗节奏带到自己最拿手的嘴炮范围之中。
“老家伙,还嘴硬,我打不死你这老杂……”小春子此时已经抢到干爹尚铭身边,搀扶着尚铭起身,闻言大怒,明明是无理取闹,你还有理了,继续打,谁耐烦跟你瞎哔哔!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小春子脸上。
小春子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漫天金星,阵阵发黑。
我……去,被偷袭了,这些文官可真他嬢的有够无耻,嘴里说着任你打死之类,背地里偷袭闷棍无所不用其极,比咱们这些没那玩意的阴人要卑鄙一万倍。
“给我往死里……”愤怒的小春子狂怒。
“噗”小春子喷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因为他话未说完,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脚!
他并没有查觉,这两记重手都是他面前的“干爹”,尚公公所为。
尚公公一手捂着胸口一边还要动手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孽障,心头一阵阵悲凉。
人家都是养儿防好,自己收的干儿子偏偏就是没一个不“坑爹”的。
尚公公胸口阵阵巨痛,脸颊抽搐不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肚子上挨了一记重脚的小春子只觉天旋地转,眼泪止不住往外喷涌,世界一片混沌。
但小春子公公是绝对不会屈服的,这么多人看着,干爹看着呢!
我不能倒下,我要坚强,我要保护干爹!
虽然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小春子兀自顽强地发出呐喊:“不要留手……”
也许是小春子公公气还没顺过来,说出来的话并不清楚,没有人应合,小春子大急,憋足了气准备再次大喊。
“打!”
小春子松了一口气,听声音就能听出,这是干爹终于发声了,干爹无恙就好!
有干爹在,什么都不怕,什么见鬼的文官闹事,来多少都是送菜!
“给我打死这个孽障,不用留手!”
这是小春子昏迷前的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干爹说完这句话之后,狂风暴雨般的拳脚就淹没了忠心耿耿的小春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