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公公拾起奏折便要退回司礼监。
很忙的,为了这封见鬼的奏折,实是不值。
这时,一份折中折从里面掉到了地上。
这就是那份被视为“祥瑞”策论了.
还糊着名,想必是从考场上直接弄出来的吧?
这就有点不对头了。
怀恩公公心里一沉。
这四人与这次南直隶的科举都不沾边,怎么可能弄出一份考生的“墨卷”?
有蹊跷!
这不止是一份“祥瑞”那么简单!
就算是这四人不靠谱,难道整个南京科举官员都不靠谱么?
要知道,正副主考是京城里直调去的,同考官是皇上下旨简拔的博硕鸿儒。
不可能所有人都辜负君恩的!
怀恩公公打开文章,一手好字。
许是看惯了馆阁体,这手字先就让人有一种蛟龙出渊的感觉,矫捷的气势扑面而来。
定了定神,怀恩公公开始逐字逐句往下看。
这一看,整个人就惊住了。
文章并非华丽,相反,辞藻平平。
里面全是用事实和数字说明问题,简直如同户部的格式文。
可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其真实可信。
数字是不会骗人的。
看着看着,怀恩公公简直要暴跳如雷……
什么?倭国有银山?而且是够其国开采用度足够五百年的银山?
这简直是开玩笑开到了大洋上,越洋玩笑。
若是如此,那些倭寇为何还要天天抢掠我沿海百姓,不就是为了贪图财物么?
倭寇都是猪脑子么?
什么?倭国内银贱物贵,四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石谷子,两国相差竟如此之大?
胡说八道!
还好,圣上没有看这篇“祥瑞”,否则,指不定会治四人一个欺君之罪。
怀恩公公都为这四人捏了一把冷汗。
可再往下看,怀恩公公又不淡定了。
这些问题统统是有原因的,文章里说得很清楚。
禁海导致了两国物资不通,未能互补,因而便有商人铤而走险,牟取巨利。
那些国内吞并战败的武士则啸聚沿海,与汉奸内外勾通,牟取暴利,此倭寇之源耳。
“资本逐利,有五成之利润,便敢甘冒奇险;有百分之一百之利润便敢不顾律法;有百分之三百之利润便敢冒杀头之风险……”
这句话,简直是说透了资本之本质!
“堵不如疏,吾当以‘经济战’之法导之。”
“何谓‘经济战’?扶其弱小,使之联合以抑其国之强主耳!”
“小者使之富,强者使之穷困。彼强且穷,必吞小国也。小国不忿则联而攻之,强主亦无法坐大,久之,必成战国混乱之局。”
“乱象成矣,何以民生?争王逐霸,必不恤民力。”
“长此以往,人口流失,耕地荒芜,强国亦必国疲力弱也,况其撮尔小国乎。”
“当此之时,我只需以偏师一旅吊民伐罪,百姓宁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乎?”
“倭国之大小领主,唯一活路便是归附。”
“若不归顺者,天兵竟可携降者为前锋,驱虎吞狼可也!”
“顷刻便可踏碎彼等疲军,雷霆之击蝼蚁,宁有全尸乎?”
“若为稳妥计,亦只需围而困之。”
“彼国之城小,且无隔夜之粮,为生计,其众亦必缚其贼首而降天兵也。”
“而此过程亦不需朝廷派兵,只需要管好商人,使之按朝廷之法行商,则大事可成矣!”
“此经济战之法,以吾计之,一年便可见成效,三年便可致倭国乱局,五年内可见大乱,十年可绝百世之患,不复再有倭国存世也!”
怀恩公公久历政事,还从来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可现在看这“靖倭策”,生平第一次有一种看不懂的感觉。
从直觉和策略来说,这都是一篇绝世之治倭良策。
可是,这“经济战”嘛,实是闻所未闻。
按上面的步骤推衍,大方向倒是可行,且不会耗费钱粮。
朝廷还能获取巨利,正好拯救这些年紧巴巴的财政。
按理说依策而行也无妨,反正惠而不费,朝廷又不损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