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清贵的翰林官,名声乃是比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但叶副主考缺少与人骂战的机会,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词汇。
口嗫嚅而将言,手颤颤而无语,实是气得发抖,却翻来覆去只能说一个岂有此理。
换了谁最在意的品质被如此当众污蔑,都会气得气血翻腾,半身不遂的。
这简直是就是把一盆屎当众扣在别人头上!
并且还不准被扣之人反抗!
并且这被扣之人还是上官,是清流中的清流!
这哪里是污人清白,这是要断人政治生命好不好!
这黄同考官不愧是“民间左都御史”!
言词之犀利,杀伤力之强,有如神兵。
朱主考也是气得浑身颤抖,好一会才缓了过来,神情冷峻地盯着黄同考道:
“汝可知自己所言?污蔑上官,此乃大罪?!”
“吾不曾腌臜营私,君子依律而行,俯仰无愧于天地也!”黄大人针锋相对。
“既如此,汝言吾二人当避嫌,当避何嫌,烦请明言。若无实证,休怪本官将你打出贡院!”朱大人追问。
既然撕破了脸,那便不必给脸了。打出贡院,黄同考的名声也就算是完了!
众同考官都瞠目结舌,不知事态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黄同考官冷笑道:“众目睽睽,这第三场试卷少了一篇便是明证,若非有暗中交易怕我等看出,又何必遮遮掩掩,将之撕去?”
朱主考皱眉道:“吾已言明,此文事涉军国大事,在朝廷批复之前,不得私阅!”
“谁信?”黄同考直接顶了回去道:
“此考生之卷耳,非军国奏折,岂有考官看不得之理?再者一介书生,虽说肚里有些墨水,然则读了两本书便能安邦定国?岂非生而知之者乎?还要我们这些官员何用?”
他这么一说,众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啊,连孔圣都说过:
“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也。”
这考生再妖孽,也不可生而知之吧?
“很好,黄大人有自己的坚持,本官也有自己的信念,是非曲直亦需分清。如此,本官唯有请都察院,兵部,礼部,三部堂官贡院外当场决断了。诸位可赞同?”朱主考是不可能任由名声被污的。
官员间起了纠纷,当然要请都察院。
事情由“靖倭策”而已,事涉兵部的专业知识,这也是必须的。
礼部作为科举的直接管理部门,肯定是要在场的。
指定要部堂级官员决断,乃是因为这篇文章的重要性。
没有人反对。
于是起草决议,十二人便在决议上签字。
在此期间,他们不但要互相监督,同进同退。还要由监考官指定人陪同,寸步不离。
签字完毕,便请监考官派人传话,让院外派人请三部堂来贡院断案。
事情发展到现在,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国家抡才大典乃是头等大事,三部堂接信之后,不敢怠慢,连忙起轿向贡院而去。
三人到了贡院外汇合,这才派人通知院内。
贡院闭锁,三人不得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外出,所以只能请三部堂在贡院外断案了。
而且由于贡院片纸不得出外,还只能是由三部堂官隔着院门,从侧门临时开的三个窗口向里面看。
主考官朱大人则当着十位同考官的面,到窗口前面展示这篇文章。
程序虽然繁琐,却是必须如此,否则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便可能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因此宁可复杂也要保险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