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不好好读书,整日只知呼朋唤友流连花街柳巷,写几首青楼诗,就以为有了声名。
朝廷以经义取士,乃是为国求贤之义,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即便不是官司缠身也不可取。
你我身为主考,要扭转此等风气,让读书人回到求实务本,专研经义之正途上来。”
叶兼明道:“省吾兄可谓字字如金,吹嘘再厉害,文字却是骗不了人的。”
朱锦绣称许地点头道:
“近思贤弟深得我心,不过除了这些人,就没听说什么贤才吗?吾深恐有遗珠之憾也。”
叶兼明道:“江南文昌之地,文采风流者不知凡几,省吾兄可听说过曾彦此人?”
朱锦绣笑着道:“此人不是有名的老相公乎?”
叶兼明笑着道:“原来兄长也知此人之名,此人少年成名,参与的科考不下十次,年已四十有九矣,可谓名声最响的老生员。”
朱锦绣点头道:“文章憎命达,曾彦此人的府院试时的墨卷,我亦调看过,此人确有真才实学,不说举人,便是进士也是可期。偏偏总是有如鬼似神差一般,每一科必落榜,此天意乎?”
“兄长可听说过王元此人?”叶兼明又说了一个名字。
朱锦绣想了想道:“莫非是人称江南狂生,自号马政通的那书生?”
叶兼明笑道:“据说此人曾游历两年边镇,很是做了一些边塞诗,也为边军募捐了不少钱粮,家乡中曾组织四邻联防抗倭。”
朱锦绣道:“善,现今朝廷缺的便是这等肯沉下身子踏实做事的人才,可择优而取。”
叶兼明又说了些人,朱锦绣一一默记。
最后,叶兼明犹豫再三,说了一个名字,“方唐镜。”
听到这个名字,朱绵绣也沉默了好一会。
两人都听说过方唐镜的名字,却并不是从民间听到的,而都是在京城里听到的。
名声也是复杂得紧。
有说此子贪婪如狗,卑鄙如猪;
有说此子经民济民,活人无数;
有说此子哗众取宠,专攻诗词;
有说此子学问精深,宗师风范;
有说此子谀附权贵,贪慕富贵;
有说此子胸怀远大,兼济天下。
到了南京之后,也多有此子的荒诞故事,什么松江府的影子知府,什么皇上亲自下旨慰问,最离谱的就是传说他破了这次的“惊天劫案”。
这明明是西厂,巡抚衙门,锦衣卫,守备府,镇守太监府这些机构精诚合作的结果,不知是哪个妄人,生生把这货的名声与这惊天大案硬拉到一起。
一个人的名声能有如此离奇怪诞,倒也不能说不是一个人才!
只不过,这样的声名有利还是有害,实是难说得紧。
叶兼明笑道:“不怕对兄长你说,愚弟到内阁领公文的时候,遇到司礼监怀恩公公手下送公文,有意无意地也跟愚弟说过此人。”
朱锦绣脸上笑意顿时冷了下来,此子竟然跟宦官走到了一路?这就不得不防了!
叶兼明又道:“后来下官出来的路上,又遇到东厂厂公的干儿子,也暗示愚弟‘关照’此人,当然,他这个‘关照’便是示意,此人上一次科举舞弊很可能有极大嫌疑。”
朱锦绣便茫然了,东厂这个“关照”当然是想“关起来照顾”的意思。
他方唐镜一个江南的生员,怎么可能跟远在南京城的司礼监,东厂两大机构有瓜葛?
这样一个人,取是不取?
朱锦绣想了半晌方道:
“罢了,若他的卷子通过房官,吾会着重看一下,取不取还是要看他本人文章写的如何。”
叶兼明笑着道:“省吾兄真是廉明公正,吾辈楷模。”
话音落下,那边衙役来回报,各处均已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叶兼明拱手道:“省吾兄,走罢。”
朱锦绣点点头,放下茶盅,两人联袂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