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悍匪营寨。
“鸳鸯被,小娇娘,春衫半解,眼波汪汪似秋水,媚态迷煞人……哥哥我,一团烈火遇干柴……”
“好,好!大哥这一亮嗓子,窑子里的姑娘也要甘拜下风。”
“太好了,大哥这一嗓子,怕是南昌城里的花旦也要贴钱拜你为师啊!”
“照我说,全南昌城的人都欠咱们大哥一张戏票。”
“这话说到大家伙的心坎里去了,谁日后再敢偷偷摸摸说什么‘人家唱曲要钱,大哥唱曲要命’的话,老子先一刀跺了他狗曰吃饭的家伙。”
“看看,我以前怎么说的,说的没错吧,大哥就是被水贼耽误了的大牌花旦。”
“靠……水猴子,你他嬢的不会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大哥明明就是游击将军,别老是水贼水贼的叫,什么玩意,还花旦,旦你妹。”
“水豹,你他嬢的明明是个土包子,老子的马屁你也敢抢,大哥就是花旦那玩意,怎么的,瞪老子,不服单挑!”
“你俩别吵了,大哥就不是个玩意,啊,呸,大哥就是那玩意,啊,不……”
人称“混世猪龙”的悍匪头目已经喝得半醉,嘴里哼着本地东江腔的“夜半相思”。
生活这么无趣,总得有点爱好不是,他就好这一口,怎么的,不行么?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手下兄弟自然也是人人捏着鼻子叫好的。
其实什么花旦完全跟他水桶一般的身材不沾边,这什么见鬼的东腔小曲更是自己都听不下去,可是没办法啊,再怎么难听也是自己唱的,哪怕就是想吐也非听不可。
寨子里都是一群杀人放杀的狗杀才,怎么样才能显得自己高人一等?
就象读书人那般,走遍天下都受人尊重?
又或者,如说书先生所说的那般,一说到某某“儒将”,顿时人人佩服!
为了这个问题,“混世猪龙”当真是辗转反侧,头秃不已。
直到有一天逛窑子的时候,遇到一位据说是“才女”的妹纸,虽然长相普通,却硬是收了他三倍的服务费。
事后想想,也就那么回事,跟别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自己为什么就心甘情愿的多出了几倍钱财?
无非就是那女子唱了几首时令小曲,显得有些文化,自己不觉间就心虚气短,矮了半截。
原来这就是“才女”!
果然是妙啊!
读书什么的,现在读也是晚了,就算别人不笑话狗也要笑啊!
可“唱曲”这玩意就不同了,老少咸宜,什么时候学都不晚,还能显得很文化的样子,实在是妙不可言!
想通了这一节的“混世猪龙”从此就恋上了唱曲,那叫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把一众水贼折磨得欲仙欲死,终于有了小成,算是踏进了“儒将”的门坎了。
这不,一曲《夜半相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曲高和寡妇嘛,一般人听不出好歹来!
“好,既然弟兄们这般捧场,做哥哥的我就给大伙来个刺激的,十八那个摸,一呀摸……”
唱的虽然荒腔走板,但内容却是相当有吸引力,一众水贼大呼过瘾,连连灌酒。
做了这么一桩泼天大案,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数百人面对天下官军,一旦被发现,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谁不是心里揣揣不安?
这些天昼伏夜出,好不容易逃到了安全地界,再不放松放松,自个就先受不了啦?
至于说要不要担心官军寻到这里?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话,绝对没有可能。
唯一遗憾的就是还要窝在这鬼地方一些时日,等过了风头才能潜回鄱阳湖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