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为了弄死自己,这阵仗也未免太大,太复杂了吧?
方唐镜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却硬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天已下午,王富贵和陈得全先后来报,接头的人跟丢了。
贡院里的衙役出门后跟人接头,然后那人就进了魁星酒楼听了一会书,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碗面,然后就直奔秦淮河,上了一艘快艇,两人的人马生怕暴露,不敢乘船跟踪,只能快马到前面布置。
然而等到以检查货物为名拦下那艘快艇的时候,艇上只有艄公一人,自称客人行至半路的时候就上了一艘画舫。
线索又断了!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这边并没有暴露。或许明天还会有人来接头……吧?
老兵仍然没有死,也仍然昏迷不醒,这一处看起来也没办法指望得上了。
方唐镜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公子,锦衣卫有人求见,见还是不见?”便在这时,王富贵进来禀报。
锦衣卫那边有消息了?方唐镜忙道:“请进来。”
“公子,找到了!”来人是锦衣卫的侯明,刚一进门就气喘嘘嘘地禀报。
“不要急,慢慢说。”方唐镜吩咐王富贵倒茶。
“手下弟兄在城北郊外的土地庙发现了乔装成‘东升书坊‘伙计的尸骸。属下想请公子亲自勘验,指示下一步如何行动。”侯明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向方唐镜报信,满头是汗。
“走,咱们马上就走!”方唐镜腾地起身,一边匆匆吩咐陈德全:“你将事情通知王军门,就说我现在赶往现场,有情况会随时禀告。”
又对王富贵道:“你马上带上一队人跟我出去。”
片刻之后,一队骑兵哗啦啦地冲出了标营,方唐镜骑术稀松,好在有王富贵和陈得全特意为他选了一匹温顺的马驹子,两人又紧紧护在身旁,大家又是刻意地压低了速度,倒也勉强并没有掉队。
此时由于戒严的缘故,又是到了下午,街上行人并不算多,一行人快马扬鞭,从南京城里穿行而过,颇也有一种别样的奔弛体验。
城北土地庙离城并不算远,约七八里左右,原本也是个热闹去处,不过也因为城里戒严的缘故,此时便人迹稀少,加之四周警戒的锦衣校尉提着刀凶神恶煞地四处警戒,谁敢靠近。
一行人并没有进入土地庙,直接越了过去,因为死的人已经被埋在土地庙后面的一片树林里。
“头,你来了,尸体已经起出来了。嬢的,中了埋伏,张青他们死得好惨!”一名三十六七,总旗模样的精悍的校尉迎了上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而血腥的气息,成片的绿头苍蝇在嗡嗡。
方唐镜用力地掐了自己好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呕吐的冲动,一步步来到一个大坑前。
五具已经开始腐烂发胀的尸体一字摆在坑前。
惨,非常惨!
确实死得很惨,每个人身上至少中了十几枝箭,一名锦衣卫的仵作正在验尸。
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的箭已经被取了下来,身上十几个前后通透的透明窟窿,褐色的浓汁从血洞里缓缓流出,皮肉外翻,碜人无比。
死者脸肌扭曲变形,想必是死前经过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方唐镜还看到了数道刀伤,深可见骨的狭长刀伤。
“畜生,人都是必死的了,这些杂碎还不放过,临死前还要砍人,这几位兄弟,当真……这些狗杂种莫要让老子抓到,否则定要叫他尝尽七十二种酷刑。”侯明一字一句,咬碎了牙齿。
“头,都是真倭用的黑铁箭,刀伤也是倭刀的典型伤痕,这是一伙真倭下的手!”仵作认真打量了箭头和刀伤后,得出肯定的结论。
“何以见得?”方唐镜插嘴。
若真是与倭寇有瓜葛,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兹事体大,须得小心谨慎。
“黑铁其实是青钢里掺杂了一些别的金属,只有倭寇那边才掌握这等锻造之法。咱们大明这边的刀和箭头大多用白钢,很好辨认。”仵作略略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