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如此一来,虽是泄愤,可她一生也算完了,两败俱伤,实不可敢。”
老儒也进入角色,开始为女方辩护道:
“此女不识字,自小就被卖到青楼,接触的尽是来买笑的客人,哪里会懂得大明律,何况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乃是世俗,她亦无从选择。”
老儒所说正是当前大明女子的现状,女子一旦离异,便如身上有了污点一般,被人指指点点,再婚亦是极难,做人都抬不起头。
方唐镜道:“老叔这话若是放到寻常女子,村中愚妇身上,小侄倒是认同的。
然此女非寻常女子,自小就在青楼生活,操持的又是迎来送往的生活,虽不识字,见识眼界必然不低。
而且青楼女子最是关心自己从良之后的生活,她就算自己不关心,所见所闻也能将相关的律法了解十之八九。
因此小侄认为,此女杀人非是一时激愤起意,实是沉思之后故意为之。”
这个……好象是这么回事。青楼乃是世上最虚伪的地方之一,长期在里面生活的人,又岂会没有自保的心理,又岂会不打听清楚从良之后的种种可能?
老儒无言以对。
老道以提刑官的角色一锤定音道:“此言有理,很好,第一个疑点,杀人动机存疑。”
找出了疑点,说明这个案子并非如表面上这般简单,也就有了深入的必要。
方唐镜接着说道:“第二个疑点,杀人的手段存疑。
凶手为何定要用砒霜杀人,死者当日喝得酩酊大醉,凶手有大把时间,随便用什么隐蔽的手法都能致其死命,比如将其推入水池之中溺死,且事后还可伪装成意外死亡。
若是伪装得法,很可能逃脱法网制裁。
为何偏偏就选择了最明显,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非正常死因的杀人手法?”
老儒道:“这岂不正是说明这是她一时起意,愤而杀人的动机么?”
方唐镜一拍掌,道:“然也,正常情况下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大家有没有想过,若是吃了砒霜下肚,是会当场毒发的!为何当时同席之人没有人看到他毒发?为何是事后才发觉?”
对于砒霜的毒性,还有谁能比方唐镜更有发言权?穿越过来就直接身中的剧毒的惨景,至今思之犹必悸不已呢!
大家都知道吃了砒霜是会死人的,却并不知道其过程。方唐镜可是亲身试验过的。
老儒诧道:“你是说死者中的不是砒霜?可是仵作检验明明就是砒霜中毒啊!且这仵作并非应天府仵作,乃是巡抚衙门的仵作,不大可能作假。”
方唐镜镜道:“小侄并非怀疑仵作,而是换一个思路,若死者并非是在酒席中途中毒呢?”
老儒不解道:“不论在何处中毒,总之是死于砒霜之毒,犯妇也是供认不讳的,有区别吗?”
方唐镜眨眨眼道:“老叔,真没有区别么?”
老儒猛省,脱口道:“大有区别!”
老道点头道:“天差地别的区别。若是杀人现场不是在酒席上,那现在所有的证据就全部无效,要推倒重来。”
老儒顿时汗水打湿了后背,如果当真如此,女子只需要到秋审的时候喊一声冤枉,将疑点摆出来,所有的证据就全都无效。
而到了那时,重新收集证据就成了笑话。
时过境迁,现场早已解封,她真正的作案现场,作案证据都已被重新入住的人破坏殆尽,她当然可以从此逍遥法外。
甚至都不用等到秋审,只要现场解封,证据被破坏,就算明知人是她杀的,她一样可重获自由。
事实上,若不是王恕十分谨慎,且心里有所怀疑,案件审定之后,按惯例,现场的房屋等物就要交还给死者家属的。
“最毒妇人心,好一个心计深沉的毒妇!”老儒说这话,既有感慨又有愤怒。
“非也,老叔怪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