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这句话李知府当然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此时的大明,皇权即真理。
能被派出来巡视天下的中使,定然是皇帝的亲信太监。
这们的人物,连阁老也要卖三分面子,方唐镜怎能请得动?
而且自己事先没收到半点风声,甚至连焦如水及其背后的势力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能将事情做得如此隐秘的,也只能是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三大黑恶巨头了。
“你……卑鄙,为了设计害人,连内书房都买通了?”李知府脸颊抽搐。
内书房就是司礼监的别称,能指挥得动锦衣卫东西厂的,除了皇上,当然就是司礼监的大人物。
事实上,李知府的想象力还是不够大胆,没敢往汪直头上想。
在他看来,汪直这般横行跋扈,司礼监里也只有怀恩的话还有点约束力,其余的人是概不被汪直看在眼里的。
如此人物,怎么可能与方唐镜有所勾连,这简直不要太异想天开。
所以合理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子的:
地震发生,方唐镜这个臭不要脸的,仗着自己有几分敛财的本事,把周鸿恩忽悠瘸了,很是捞到了几个臭钱。
恰好此时中使巡视到了江泉,一见方唐镜竟然如此的“生财有道”,自然不会放过这条肥鱼。
而方唐镜缺少足够粗的大腿,双方正所谓干柴烈火,一拍即和便沆瀣一气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位与方唐镜勾撘上的大人物是谁?
“收买内书房?勾结竖阉的事,学生是从未做过的,太尊请宽心,丝毫不关内书房的事。当然,就算内书房插手此事,你们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方唐镜相当诚恳地道,这可以对天发誓。
当然没有勾结啊,一切都是交易而已,西厂欠自己的人情,哪里算得上勾结!
李知府无语,方唐镜既然知道里里外外都有人要将之置于死地,竟丝毫不惧,反而故意设了这个局。
仿佛以为凭着自己一介白衣秀才之力,就可以将他李知府焦巡按以及江泉合县大小官吏,一并收拾了。
便是连背后的势力也要被迫断尾保车。
这厮真真好大胃口,也不怕撑死了他。
事实上,他办到了,正如江泉流行的一句话:小师爷吹过的牛,一件不拉,都兑现了。
“至于说到设计害人,太尊,学生没有打算设计谁,就好比一个索套,它就挂在悬梁上,没想到,居然就有人把脖子伸了进去。”
“我明白了,你挖的坑,我自己跳下去把自己埋了。”李知府心中悲凉。
方唐镜颔首道:“看来太尊已是彻底明白学生的良苦用心了。”
设局坑了我的良苦用心?李知府嘴里苦过黄连,直蔓延到心里。
自己一边这么多的人,花了如此多的精力,布置了这么大的局,连暴力烧衙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原以为能让周鸿恩和方唐镜十死无生的大罪,最后竟都成了欺君的罪证,成了死死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
寒彻骨髓的恐惧蔓延至李知府全身,他最后挣扎道:
“事情搞成这样,我们固然损失惨重,可也与你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死仇,对你同样没有好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各退一步,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出价码来,无有不从!我等还可全力为你在仕途上铺垫造势,必使你青云直上,成为大明最年轻有为的部堂官,你以为如何?”
不怕你狮子大开口,就怕你不开口。
“晚了!”方唐镜答道:
“本来也不是没有讲和的机会,若是你们没有烧毁县衙,大家点到即止,还有和平相处的可能。
可惜你们胃口太大了,不但要将周县尊和我连根拔起,还要将整个松江都纳入囊中,实在太自以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