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不尽魏塘纱,织不尽松江布”,每天经松江港外运的布匹多达上万匹。
“纤纤擢素手,札札机抒声”,松江城内天不亮就已经是处处响起织机的声音,连高墙深院的府衙后院也不得安宁。
江南水乡,湖网交织,无论府城还是县镇,皆是水道密布,陆路多逶迤曲折。
唯独松江府府衙所在地矗立在一条笔直的十里长街上,“门前连市井,屋后听橹声”。
长街两旁店铺林立,繁花似锦,寸土寸金,实乃如聚宝盆一样的地段,寻常富商求尺寸之旷地而不可得。
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也是早早就开始了商业活动,店铺虽未开门,两旁的街道早已被卖早点的小贩们占满。
吆喝声,叫卖声,拉客声,寒暄声,讨价还价声,声声交织,如同一章喧嚣的生活交响曲。
当然,作为本任府衙的主人,李知府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不习惯。
以往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骂一句:
“无知刁民,真真不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至理也。”
然后翻身搂着小妾继续大睡,非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但今天心里有事,却是不顾最得宠的小妾娇嗔痴缠,挣脱两条粉嫩的玉臂,早早起身。
实际上现在也不算早了,辰时末已时初,正常情况早过了上堂时间。
果然,当他出到大厅的时候,心腹余师爷已早早侯在了那里。
余师爷见到李知府,忙放下茶盅迎上前去,匆匆施了一礼便道:
“东翁,昨夜大牢内监里有人自缢身亡。”
死个把囚犯,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余师爷也不会专门为一个自杀的死囚等在这里,他如此这般,说明死者身份应该十分不寻常。
李知府一听到“自缢身亡”四个字,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很好,方唐镜那小王八蛋当真“被自杀”了,焦巡按背后的势力果然是实力非凡。
可惜了一个敛财的高手,说实在话,李大人还是有些欣赏方唐镜这方面才华的,大好的前途,怎的就如此不识时务?死了也是活该吧?
带着淡淡的惋惜,李知府故作诧异道:“死的是什么人?”
师爷回道:“乃是昨日在“金玉珠宝行”失手伤人的窃贼,因未曾过堂,还处于羁留期便自缢身亡,学生觉得其中似有蹊跷,故而早早禀告东翁。”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知府惊诧莫名,以为自己听错了,死的不应该是方唐镜么?
师爷又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李知府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怎么可能?”李知府失声。
奇哉怪也!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反而死了,这玩的是哪一出?
莫非那方唐镜会甚么妖法不成?
想到这里,李知府自己都有点想笑出声来,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此荒唐的念头,实不是圣人门下应该有的想法。
“大人英明。”余师爷继续汇报道:“学生也是这般想的,因而已派了两名仵作前去验尸,为求查出真象,还请了锦衣卫的掌刑小旗官一同前去,现在已有了初步论断。”
还未过堂受审,也即还未定罪,犯的又不是必死立斩的十恶大罪,还是有两三线生机的,怎会如此想不开?
才关进大牢半天就自缢身亡,先不说应不应该,就问那些牢卒是干什么吃的!
也怪不得余师爷派两名仵作前去验尸还不放心,又请了锦衣卫的掌刑官前去监督。
这种事情本就十分惹人怀疑,自己没半点好处还很容易惹上一身腥膻,不查个水落石出才是怪事了。
“怎么说的?”李知府追问。
“疑似是被毒打后想不开自杀,也有可能是被毒打身亡,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人为挂上去的。还有待进一步验尸,不过不管后续怎样,都和值班牢卒脱不了干系。”
这……
这尼玛算什么事?
李知府摸了摸额头,不知该说是方唐镜命太好,还是那位暗杀高手命太衰?
太邪门了有木有。
“你的意思是说,人是被狱卒逼死的?”李知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