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翻脸,跟这厮做过一场!”
“自从这厮做师爷之后,咱们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是到了算总帐的时候了。”
“要就不做,做就要做得彻底,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你是说……动静会不会太大?”
“怕个毛球,他方唐镜不过一介白身,连小吏都算不上,出了事又能怎样!”
细算下来,三人这边有旧六房胥吏家属及一众的家族势力。
有松江府李知府的支持。
有三人经营多年的人脉。
有利益相关的诸家士绅大户。
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利害关系。
林林总总加起来,足以发起凌厉的攻势,修理这个根基浅薄,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至少不会输,更何况,就算是输了,形势难道还会比现在更糟糕?
三人一边商量,一边展开了雷厉风行的布置。
一场风暴正在快速形成。
这边方唐镜一行却是招摇过市,大肆采购。
一担担吃穿用度三牲祭礼由二十多名衙役扛着,后面还有三辆满载着粮食的牛车。
全都披红挂彩地朝着孔庙方向进发。
到了孔庙,早已等候的齐教喻齐老夫子率领县学教员和百余名生员已列队相侯。
“学生拜见老师。”方唐镜抢上前数步,对着齐老夫子大礼参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何需如此。”齐老夫子对于方唐镜的尊师贵道十分欣慰。
“学生今日能得以认祖归宗,实乃夫子平日谆谆教导之功,学生敢不惶恐!”方唐镜恭恭敬敬地行了师礼才起身答话。
终于是回归士林这个大家庭了,又是孔圣门生了!
找到组织的感觉令得方唐镜浑身神清气爽,若不大大操办一番,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而且齐老夫子在自己背后鼎力相助,若没有他代理六房管事,方唐镜哪得如此从容布置。
所以这个谢师礼方唐镜是做得真心实意,给足了齐老夫子和众师兄弟们面子。
仅仅是带来的东西就诚意十足。
这些东西除了祭祀用品之外,包括众多的吃穿用度,连同文房四宝也都一份份打包好了。
尤其是后面牛车里一麻袋一麻袋的大白米,就更是实惠了。
明显是一人一份的样子,目测每份至少值二两多银子。
除了少数几个家庭富裕的学生,所有人都是喜形于色。
没办法,十年寒窗这个词不是白给的,穷书生也不是白叫的。
为了读书,不知多少家庭勒紧了裤腰带三餐不继。
有位学生家贫,每天只能吃一顿干饭,腹中饥饿,便想出一条“妙计”。
每天清晨熬上一锅稠一点的粥,趁着米汤的米油凝结之时,用竹刀将粥平均分为四等分,早上一块,中午一块,晚上两块,就这么凑合着过,相当的不容易。
而这条“妙计”一经流传,便有许多学生效仿,实在是说出去都是泪啊!
所以二两银子的物资,对于大多数穷教员和穷学生来说,实是一笔相当不菲的补贴,省着点用,小半年没问题啊!其实际意义比过年还大,很多人眼里都噙满了泪花。
达则兼济天下,方师兄实在太贴心了,仁义啊!
欢乐的鞭炮已经点燃,劈里啪啦响彻四方,祭祀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整冠,肃立!”
“击鼓三通,奏乐!”
“执事者就位。”
“监礼官升阶就位。”
“主祭入列就位。”
“陪祭入列就位。”
……
主祭之人当然是齐老夫子,方唐镜为陪祭。
仪式依周礼,相当复杂,好在有专门主持的生员指点礼仪。
方唐镜亦步亦趋地一一照做。
虽然繁琐,虽然疲累,然而方唐镜却是感觉自己似乎慢慢地沉浸到了其中。
仿佛冥冥之中已经与先贤有了某种共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似乎并不那么遥远,似乎化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使命。
方唐镜终于感悟,人生有时真的很需要仪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