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聪明!
此时不仅是李知府,还有李大宗师,梦之队六书生,以及围观的大批书生。
都明白了方唐镜这样说的用意。
无非是否认今本《礼记》,推崇自己不知在哪里看到的《礼记》。
以此来证明自己之前所说的那句“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师出有名。
这就尴尬了!
当然,尴尬的并不是大家,而是方唐镜,因为,这注定是徒劳的!
我们首先要明白一点,孔子教授给弟子的是六经:《诗》《书》《礼》《东》《易》《春秋》。
这六经便是儒家文化中最高哲学的体现。
但是六经文古义奥,不易通读,也难以理解,因此后人多做注释以辅助理解。
后来出现的四书五经,其实就是对孔子六经解释的典籍。
比如《礼记》,就是后来的贤人大家为《礼》所作注解的合集。
最开始时还不叫《礼记》,叫《仪礼》。
内容也不止后来敲定的四十九篇,据说有三百八十七篇之多。
西汉刘向考校礼经典籍,得林林总总记有两百一十四篇,是不折不扣的大本头。
再后来便有学者开始去芜存菁,有系统地将凌散的篇章整理成册。
其中最著名的学者有戴德,戴圣叔侄两人。
分别编纂出了八十五篇的《大戴礼记》和四十九篇的《小戴礼记》。
两本并行于世。
传到东汉末年,《小戴礼记》得到了后来配享孔庙的著名大儒郑玄为之作注。
因而得以作为儒家正统正式列为必修课,正名为《礼记》。
反而是《小戴礼记》成了别名。
当然,到了明朝的时候,《礼记》与其他四书五经一样,都是经过了朱子(熹)重新校对和注释过的,与《四书集注》一起,成了朝廷明令规定的标准版本。
所以方唐镜就算找出什么别的《礼记》版本,比如《大戴礼记》,虽说是珍本,却并不具备朱子认定的权威性,也是无用的。
所以当方唐镜问李知府读的是哪一本《礼记》的时候,李知府才会不屑地将茶水都喷了出来。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方唐镜太让他失望了!
他一直担心方唐镜会拿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反驳自己,一直紧绷着神经。
陡然听到方唐镜说出如此弱智的话来,落差简直不要太大。
一直紧绷着神经突然没了把门的,于是就喷了!
可见方唐镜真的已山穷水尽,才会这么说的吧?
“哦……方贤侄读的又是哪一本《礼记》?还请不吝赐教!”李知府信心满满,语带嘲讽。
“赐教不敢当,见贤思齐,追随圣人脚步而已。”方唐镜面色平静,似是听不出嘲讽一般。
居然毫不客气的将李知府的“反向恭维”一字不漏的笑纳了……
所有人的脸皮都抽了抽,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方唐镜的脸,无限感慨……
你方唐镜的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如此刀枪不入?
李知府忽然有些羞愧,自己做官几十年,居然连一个年未弱冠的年轻人脸皮都比不上,是不是太嫩了?
方唐镜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到眼底,肚子里好笑,面上却是正气十足地说道:
“晚生读的《礼记》,乃是朱子注集的《朱子家礼》!
其于《朱子家书》中曾言,‘《仪礼》,礼之根本,而《礼记》乃其枝叶,寻根溯源为要。’
如‘为舜也父者,为舜也母者’……等,当录而未录者众,实憾之。
故收之于《朱子家礼》中。”
这……
哗!仿佛按下了开关,被关着的声音一下子就冲了出来,沸反盈天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
方唐镜居然挖了如此一个大坑,把所有人都坑了进去!
太……阴险了,必须痛骂,然后……点赞!双手双脚点赞!
《朱子家礼》也是《礼记》的一种,也是明令规定的教科书之一。
只是《朱子家礼》实在太小众了,它仅仅作为《礼记》的一种补充存在。
相当于辅导书的辅导书,当学者对《礼记》里的疑难拿不准的时候,便可以用《朱子家礼》两相对照。
因为太小众,所以有的读书人根本就不曾听说过这本书的名字。
现在被方唐镜陡然翻了出来,所有人才恍然,原来朱圣人还有这样一本书存在。
不怪大家这么想,提到朱子他老人家,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理所当然的就是《四书章句集注》,就是简称《四书集注》的教科书。
谁还有空去想什么《朱子家礼》。
事实上,在《四书集注》的强烈光环下,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朱子所注的所有经书,基本都是朝廷认可的科举必修书。